第六十八章 武備學堂(下)

那希侯沒想到史季之居然來這一手,神色也有點不好看“史大人,你這有點過分了吧。他是新入學的,怎麽會使得洋槍?要是學,也是先從學步操開始,再學槍炮,便是咱們現在的這批學員,也是入學三月,才有五槍三中之能。你讓個新入學之人五槍三中,這不是強人所難?”

“那大人,咱們這一科已經開課三月,此人硬要插進來,那我倒要問你一句,你讓我們這些教習如何教授?是大家從頭教起?還是依舊按著本來的進度教授?若是從頭教起,三個月時光等於空擲。若是按著本來進度教授,他聽不懂我們說什麽,到了月考之時你又要說強人所難了。所以我的意思就是讓他先到廚房去,那裏正要用人,等到明年新的學員招來,再讓他跟那些人一起進學。當然,殷大人慧眼識材,此人或許是不世出的棟梁,有生而知之之能,縱不曾進學,亦有大才,我們的課業他都能趕上,這樣倒是也省了手腳。我考驗他槍法,就是為了看看他到底有多少本領,若是他不會使洋槍,那我們可以考別的。發炮、騎馬、再不然就是算學、普文……總歸是他要有一技之長,才好入學讀書吧。”

那希侯被史季之頂的臉上一陣難看,但是史季之算是章桐提拔的舊臣,又是府班調用,腰把子很硬。且身負監督之責,本來就有糾察學政的權限。

他為人極為幹練,武備學堂在他管理下井井有條,本人在直隸總督衙門那裏也有關系,不一定非要買殷盛的帳。更重要的是,這些話既是實際情形,也站住了道理,讓那希侯也無可奈何。

操場上,那名普魯士教習已經帶著自己的通譯走下高台,來到這三人面前,由通譯將雙方說話的內容告訴他。這個普魯士軍官四十幾歲,身材中等,體形魁梧,留著尾端上翹的八字胡須,身穿普魯士軍裝,表情嚴肅而凝重。

翻譯將雙方爭執的內容向他做了回報,他看了看趙冠侯的手指,也點頭道:“我覺得,季之兄說的有道理。既然殷大人認為他有資格在這裏插班學習,那他就該證明一下自己,讓我們知道殷大人沒有保薦錯人。當然,五發三中的標準有些過高了,這對於一名新手來說,實在有些過分。另外恕我直言,就算貴國的職業士兵,也不一定具備這種射擊水平。所以我建議,他只要能夠命中一次,就可以讓他留下。”

這洋人看上去是支持史季之,實際還是在中間和稀泥,為那希侯轉圜。那希侯也明白,這還是殷盛與普魯士皇帝的交情在,這些普魯士來的教官,就都會明裏暗裏幫自己說話。

當下拉了拉趙冠侯,小聲道:“既然洋人這麽說了,那就只能這麽做。這洋槍你會不會使,若是不會,我現在可以找個人教你。”

“多謝大人關懷,這槍……小人略知一二。”

“那就好,反正只要打中一槍就算數,左右有五個罐子,運氣不是太差,就肯定能打中。好生打,別心慌。”

其他的學員這時在帶隊的隊長命令下,敲著鼓,回歸自己本來位置。史季之命人擺來一張長桌,將五個陶罐一字擺開,隨後與趙冠侯退出了約二十米外,正言厲色“既然有施密特大人為你講情,這五槍之中,你只要中一槍,本官就破例允你入學。可你要是一槍未中,就乖乖到夥房去,也免得誤人自誤。”

趙冠侯將擊錘輕輕扳開,隨後朝史季之施了個禮“史大人,您既然有令,小人不敢不遵從。但不知要我打哪一個靶?”

哪一個?史季之一愣,隨後冷笑一聲“既命你打靶,你就只管打靶,哪有那許多話說,自然是五個靶都要打,早打晚打,又有什麽差別。”

“既然如此,小人遵令!”

話音落下,槍聲隨即響起,一團白煙升騰,一個陶罐已經應聲而碎。不等史季之發令,趙冠侯的手緊扣著扳機不放,另一只手則飛速的撥動著擊捶,只聽四聲槍響如同連珠一般,眾人幾乎還沒反應過來之時,五個陶罐已經全變成了碎片。趙冠侯將左輪槍在手上耍了個槍花,輕輕吹去槍口的煙火,轉向史季之問道:

“卑職幸不辱命,不知史大人還有什麽差遣。”

這種牛仔射擊法,其實是前世看影碟時,因為伊斯特伍德的射擊姿勢非常有型,是以特意學來耍帥。由於武器的關系,根本不能用在實戰中,卻沒想到,在這一世卻發揮了作用。

操場之內鴉雀無聲,片刻之後,幾聲拍掌之聲忽然響起。學堂裏紀律森嚴,拍掌喝彩等行為,本就被嚴令禁止。何況現在這個時候拍掌,與伸手打史監督的臉沒有區別,眾學員目瞪口呆,不知是誰這麽大膽子,敢來觸黴頭。

偷眼看過去,卻發現拍掌的正是普魯士教習施密特,倒又覺得正常,畢竟在學堂裏,普魯士人是可以橫行的存在,他們做什麽,都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