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冰冷的和平 第二十三章 1947年,莫斯科(第4/5頁)

沃洛佳看著格雷戈裏,格雷戈裏臉上乞求的表情打動了他的心扉。

卡捷琳娜又說:“這個男人給你吃飯,給你穿衣,無怨無悔地愛了你整整三十多年。如果父親意味著這一切,那他就是你的父親。”

“是的,”沃洛佳說,“我知道這個。”

勞埃德·威廉姆斯和厄尼·貝文交往得非常愉快。盡管年紀相差很大,但他們具有很多的共同點。在四天穿越白雪皚皚的歐洲大陸的火車行程中,勞埃德偷偷地告訴貝文,他和貝文一樣,也是個女仆的私生子。他們都積極反共:勞埃德是因為他在西班牙的經歷,貝文是因為看夠了工會中共產黨員的種種伎倆。“他們是克裏姆林宮的奴隸,卻是其他所有人的暴君。”貝文說,勞埃德很清楚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勞埃德就是沒辦法喜歡上總像是出門前才匆匆套上衣服的格雷格·別斯科夫,格雷格的衣服紐扣總有幾顆沒有扣好,領子總是耷拉著,有時甚至連鞋帶都沒系。格雷格很精明,勞埃德試圖對他建立好感,但又覺得格雷格在隨意的姿態下隱藏著一種冷酷。黛西說列夫·別斯科夫是個強盜,勞埃德覺得格雷格也有同樣的天性。

貝文很快把話題轉移到德國的問題上,“你覺得他的話能代表馬歇爾的意思嗎?”外交部長用西部農村的口音問。

“他說不是馬歇爾的意思,”勞埃德回答道。“你覺得這法子會有效果嗎?”

“我覺得這是我在該死的莫斯科過的三個星期裏聽到的最好的主意。如果他是認真的,安排個非正式的午餐,我們這邊就你和我參加,他們那邊讓他和馬歇爾一起來。”

“我馬上去辦。”

“其他人誰都不許說。我們不希望蘇聯人聽到風聲。他們會說我們背著他們在搞陰謀詭計,事實也確是如此。”

第二天,他們在美國駐蘇聯大使館見面了。大使館位於斯帕索皮斯卡廣場十號,這棟革命前修建的新古典主義別墅十分豪華。馬歇爾又高又瘦,活脫脫一個軍人。貝文圓滾滾的,近視,嘴角常叼著香煙,但兩人都是開誠布公的人,一見面就熱絡起來了。貝文曾經在斯大林一篇極不紳士的演講中遭到過譴責,這正是對一個外交部長的最好的獎賞。馬歇爾也曾和斯大林針鋒相對過。在油漆屋頂和枝形吊燈下,兩個斯大林的對頭研究起如何在沒有蘇聯幫助的情況下復興德國的計劃來。

他們很快在最基本的原則上達成了共識:建立新的貨幣,把英占區和美占區合並在一起——可能的話,把法占區也加入進來;西德的非軍事化;民主選舉;穿越太平洋的新型軍事同盟。討論完以後貝文突然唐突地說:“你們應該知道,所有這些都不會起作用的。”

馬歇爾吃了一驚。“我不明白,既然不起作用,我們還坐在這兒討論幹嗎?”他一針見血地指出。

“歐洲在不斷衰落。如果老百姓都吃不飽的話,我們的目的很難實現。對付共產主義的最好辦法是讓老百姓富裕起來。斯大林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希望德國一直貧困下去。”

“我知道。”

“這意味著我們必須對德國進行重建。但我們不可能空手重建德國。我們需要拖拉機、車床、挖土機、車輛——這些我們現在沒錢買。”

馬歇爾知道他要說什麽了。“美國不願對歐洲再施舍了。”

“我明白,但一定有辦法讓美國借錢給我們,讓我們購買美國生產的機械設備。”

會談中止了一陣子。

馬歇爾不喜歡廢話,這陣沉默卻出乎意料的長。

最後,他終於說話了:“你說得很有道理,我看看有什麽辦法。”

外長會議持續了六個星期。啟程回國的時候,外長們沒有達成任何協議。

一歲時,伊娃·威廉姆斯開始長臼齒。伊娃的其他牙齒都長得很順利,這幾顆臼齒卻一直在發炎。勞埃德和黛西什麽都幫不了她。伊娃很可憐,她牙齒疼得無法睡覺,這樣一來,勞埃德和黛西也無法睡覺,他們同樣很可憐。

黛西有很多錢,但他們住得卻很普通。他們在勞埃德的霍克斯頓選區買了一幢聯排房屋,鄰居是一個商店店主和一個建築商。他們買了輛最高時速為六十英裏的莫裏斯八座車。黛西仍舊喜歡買漂亮衣服,勞埃德卻只有三件外套:一件晚禮服,一件去下議院穿的條紋西服,周末見選民時穿的呢子大衣。

一天晚上,勞埃德穿著睡衣,一邊搖伊娃睡覺,一邊翻看著《生活》雜志。他看見雜志上登著莫斯科拍攝的一張令人印象深刻的照片。照片拍的是莫斯科街道上一個包著頭巾,大衣上連著個包裹形狀東西的老婦,她臉上都是皺紋,正在街上鏟雪。光線打在她臉上的方式給人出生一種永恒的感覺,似乎她已經在那一千年了似的。他找到了照片的拍攝者,發現照片的拍攝者是他在外長會議期間遇見過的伍迪·杜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