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鼎之輕重 第五十七章 暴風雨前的寧靜(五)(第3/5頁)

趁著這個時機,臣當聯絡譚黨當中有心人,以調兵回京,掌握局勢,維護變法大局不變,維護他們新得權位不變的名義。調新軍回京城!劉坤一遺下舊部,不可倚靠行此事,能用者,唯有新練之軍!皇上,臣敢在這裏說一句,新軍上下,已全在臣之掌中,皇上衣帶詔,已有效驗矣!譚黨上下,還蒙在鼓裏!到時候新軍進京之時,就是譚嗣同一黨,後黨余孽全部就擒之日,皇上也終將掌此大權,鼎新革故,成就一代英主偉業!”

一席話抑揚頓挫,文廷式說得神采飛揚。這麽一個一環套一環的計劃,完全是他醞釀主導,將天下人都玩弄在掌中,如何能不讓他自得?

他的計劃說完,光緒卻久久沒有吭聲。他沉默的站起來,背著手走了很長一段時間。文廷式卻只是鎮靜的看著他的身影,半點沒有不耐煩的意思。

“新軍可用?”

“可用!”

“新軍可信?”

“臣以項上人頭擔保!皇上,難道真的讓譚嗣同根基慢慢深固,代君而立?”

光緒咬咬牙齒,擺擺手:“道希,你去吧。這事你知我知,不到事成,不可透露半點全盤計劃!你也知道,朕能信的,也只有你一人而已……”

他轉頭看著文廷式,眼睛裏頭慢慢有了淚水:“……還有在上海的翁老師,一旦朕有了大權,翁老師朕以父事之……你別磕頭,誰說翁老師當不起?還有你,道希,既然要革故鼎新,漢人未必不能封王……你好生做吧。朕焚香沐浴,日夜期盼你的好消息……”

看著光緒說得動情,文廷式也撐不住,流著眼淚就跪了下來:“臣敢不效之以死!”

※※※

哪怕第一個督撫來江寧向他表中心,都沒讓徐一凡現在的心情輕松下來。

不過就是滿腹心事,應付一個清末的老官僚還是沒什麽問題。身居高處這麽些年,接見鄧華熙鄧巡撫的時候,徐一凡應對得輕松自如。在李鴻章面前表現出適度的尊敬,但是談到真正的大事,還是表明任何大事的決斷,只有靠他徐一凡。對鄧華熙,他也沒說太多時局的話,只是溫和寒暄,表明他徐一凡是有招降納叛的氣度,但也隱隱暗示了北京將有大亂,那裏已經不能掌控全國局勢了,最後只有靠著他徐一凡來收拾——一切的一切,他們這些地方官睜眼看著就是……

徐一凡也沒指望靠著舊官僚體系來改造整個中國,建設本來就是一個漫長而艱巨的過程。他現在要做的,只是代清而立,重新豎立起中樞威權。避免在歷史上今後幾十年出現的分裂內戰混亂而已。至於將來,要做的事情還多著呢。不過都不是眼下頭痛的問題了。

正因為這個原因,對這些願意投靠的地方大吏,還是以籠絡為主。

他也做得很不錯,軍營召見以立其威。言談溫和,禮節下士以慰人心。在湯山軍營把鄧老頭子搓揉一番,又在第一鎮食堂賜宴,隨意介紹了幾個麾下虎將大家認識認識。新式軍官皮靴在鄧華熙面前一磕立正,老頭子就趕緊起身呵腰還禮。

最後老頭子至少面上是心悅誠服的告辭而去——他內心到底怎麽想,徐一凡也懶得管。這等人,沒有創造潮流的能力,最後的選擇,也只有追隨潮流罷了。

真正讓他一直反復思量的,還是盛宣懷的那封電報。

北京帝都,各方勢力盤根錯節,各種心思暗自潛藏,都要在這最後的舞台上上演他們的落幕大戲……這一切的一切,就是他所等待的。

譚嗣同把持大權,募練新軍的思路,並沒有錯。也是學習他徐一凡一切靠實力來吃人。在這個中樞威權喪失殆盡,實力是一切作為的依靠。可是當香教卷進了這京城政局變動當中,那就不對了。徐一凡也敏銳的發現了這個機會。只要將譚嗣同微薄的掌控全局能力打掉,所有的一切,都將失去控制,大亂必然發生!而大亂發生,北方朝廷最後一點威望將喪失殆盡,而他就是天命所歸,收拾殘局的人物!

他派遣情報人員,派遣盛宣懷和楚萬裏兩員大將,再加上袁世凱這個自己湊過去的人物。都是為了聯絡幫助一切反譚嗣同的力量。換句話說,他一直在等待譚嗣同的倒下!

譚嗣同,會將怎麽樣倒下呢?

對於他的命運,徐一凡從不看好。以一人之力,身處這個腐朽勢力的最核心。難道還有力挽狂瀾的余地?他徐一凡崛起,也從來都是從外圍開始,避開這些使絆子綽綽有余的家夥,不和他們鬥心眼,純粹以力破局。再借著甲午國戰這震蕩天下的時代潮流,才走到了今天!

這場變亂,又會以怎樣的面目發生?歷史已經面目全非了,徐一凡也不知道這場落幕大戲會怎樣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