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鼎之輕重 第三十八章 末世老將(下)(第4/5頁)

要說徐一凡說的是假話,也不太像,一路行來,他做了多少讓人以為不可能的事情!

難道這天下,真的是鼎革在即了?

再思及現在北方傳來的消息,那裏的一團混亂軟弱的樣子,只有幾個孤臣孽子在苦苦支撐局面,氣運誰屬,恐怕已經很分明了吧?

江寧商會的會長反應最快,站起來舉杯:“為大帥賀!”

徐一凡也一笑舉杯,一口飲盡。晚晴閣二樓上,所有人都是舉杯飲盡:“為大帥賀!”

那商會會長更是招呼下人:“拿上來!”

晚晴樓下,鑼鼓聲音加倍的大了起來,無數焰火,沖天而起,幾乎將半個江寧城照得通明。

那商會會長恭謹的走到窗前,推開二樓窗戶。從主桌的這個視線就可以看到,九條龍燈從四下湧出,匯聚於晚晴樓下,飛舞變換。其中一龍正是蒼色,最為巨大,正在中央,其余八龍在旁邊翻滾。九龍都不住向樓上垂首搖尾。周圍百姓已經是擠得人山人海,要不是白斯文的壯班拼命維持秩序,早就擠了進來。半個江寧城的百姓,似乎都聚於此地!

“徐大帥!徐大帥!”

眼前如此氣氛,似有魔力,讓知道樓上是誰的百姓自發的呼喊了起來。民心總是隨著氣運走的,徐一凡強勢如此,怎麽能不讓江寧城百姓與有榮焉?呼喊聲一旦響起,就成了彭湃潮水,一浪一浪般席卷過來,無有停歇。

徐一凡神情嚴肅,緩步走向窗口,陳德和溥仰想攔住他,卻被他推開。底下人就看見徐一凡走到了窗口,立正敬了一個禁衛軍的軍禮。年輕英武若此等的大人物,這個國家有多長時間未曾見到了?

底下已經如顛似狂,成了沸騰的海洋,焰火還在不斷的高高升起,在夜空中炸出七彩的顏色。

徐一凡回頭一招手,溥仰已經不做聲的端了一杯酒上來,遞在徐一凡手中,他舉杯在手,向著人群,大聲祝告:“願我中華氣運,從今日始,蓬勃振作,直垂萬代!”

言罷,他又猛的仰首,飲盡杯中酒。

晚晴樓下的歡呼,一下更是提高十倍,在夜空中綿延不絕,直至將整個江寧城完全包裹住!

晚晴樓內,一個督撫的代表,看來是很讀過一點書的模樣,坐在那兒輕輕的敲著桌子,低聲自語:“新朝氣象啊……”

※※※

寒風如刀,官道兩旁,衰黃枯草隨風偃伏。天邊太陽也是白蒙蒙的,仿佛已經吐不出半點熱氣。

通口外的官道之上,幾十騎健馬拼命疾馳,馬上騎士,一個個在馬背上面都累得直不起腰來了。

馬隊當中,正是劉坤一。他早就受不得這種顛簸,兩個騎術精絕的戈什哈一左一右,都是單手控韁,另外一手從兩旁扶持著他,這才算撐到現在。

劉坤一白須飄揚,臉上雖然塗了厚厚的油脂,可還是被刀子一樣的寒風吹出了大大小小的裂口。眼睛半閉半睜,只是在咬牙苦撐。

馬隊馳入丘陵之間,官道在其間變得蜿蜒曲折,丘陵上頭,滿是枯樹,大風吹過,這些枯樹枝條顫抖,發出的是近乎嗚咽的聲音。

不過這丘陵也算稍稍窩住了一點風,一路頂風疾馳的戈什哈們這才算稍稍喘了一口大氣。少了寒風迫人,每個人的精神情不自禁的就松懈了一些,這個時候才覺得渾身幾乎都快被顛散了。連續三四天,大家除了晚上胡亂休息幾個時辰,幾乎都在趕路!大家都是壯健漢子,都累得如此,劉老帥怎麽支撐得下來的!

連馬匹都低聲嘶鳴,放緩了腳步,跑了這麽久,肚子裏面的馬料都空了。馬是草肚子,餓得快,肚子一空了,連肚帶鞍具都不牢了,只是朝兩邊滑。幾匹馬幹脆停下了腳步,看路邊有沒有草料,可是如此冬日,連枯草都沒有,到哪邊尋食。

帶隊的戈什哈頭兒也勒住了馬,回頭馳向劉坤一。等到了劉坤一身邊,老頭子勉力睜開眼睛,呵斥道:“怎麽停了?”

那戈什哈頭兒跟了劉坤一二十多年,這個時候滿臉不忍的神色:“老帥,歇歇吧。看著您這樣,咱們心疼啊!馬也累壞了,得喂喂料,緩緩精神……咱們這三天,幹了小四百裏地,咱們無所謂,老帥你身子骨要緊啊!”

劉坤一粗重的喘息了一聲,說出來的話語都顯得筋疲力盡:“我不要緊,宋慶要緊!早到一步,也許還有挽回的余地。越拖只怕越不堪……朝廷一天比一天弱,可徐一凡,卻一天比一天強啊……”

“老帥,您又何必這樣辛苦自己?救不了就不要救了,就算徐一凡得了天下,還敢委屈老帥你不成?誰還不知道,這朝廷沒得救了!”

戈什哈頭兒再也按捺不住,大聲的吼了出來。周圍的戈什哈們個個不語,可是看他們表情,也是贊同這番話的。他們久在劉坤一身邊當差,也算是靠近中樞。劉坤一又有一個喜歡教手下讀書的習慣。他們這些戈什哈,算是肚子裏頭有點墨水。朝廷不行,全天下都知道,可是就是因為更沒有一個能懾服天下的豪傑出現,才拖到現在。徐一凡崛起,朝廷卻是昏招叠出,氣運誰屬,已經可以說分明得很了。要不是這朝廷衰弱到了極點,徐一凡會幾年之內久走到這一步?挽末世氣運,本來就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連李鴻章也不過就是敷衍了二十年,敷衍不下去幹脆回家,劉坤一還能強過李鴻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