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在朝鮮 第七十四章 亂臣賊子(上)(第2/6頁)

這樣的命令不用說不合理,遼南清軍已經被打得稀哩嘩啦亂成一團,光收攏起來就要好些時間。更別提反攻見仗了,可是徐一凡這樣的理由一概不聽,只是板著臉重復他的命令。聶士成宋慶他們聲淚俱下的求懇徐大帥多給點時間,好容易才求到他退了一步,十月一日,無論如何,大軍也要次第離開錦州,開拔到日軍正面建立陣地,準備反攻。大家這才如蒙郊天大赦,督促部隊發瘋一般的準備開拔。到了今日,天上不要說下大雨了,就算下刀子,也非得出發不可!徐一凡也不呆在舒服的錦州城,跟著部隊一起行軍淋雨,他的身影到處,不像他在禁衛軍當中激起一片片的歡呼,而是每個人都覺得汗毛都豎了起來!哪怕如宋慶。

跟著徐一凡很久的那些戈什哈們也覺得有點奇怪,徐一凡一向還算是隨和可喜,不是個難伺候的上司。別的大官兒喜歡擺個威嚴不測的氣度,他是抓著時間就要耍寶耍白癡,可從來沒見著象他現在這樣,一副七個不高興八個不樂意,心事重重的樣子。冷厲得似乎還在找機會隨時要砍幾十個腦袋下來一樣!

多少大風大浪都闖過來了,徐一凡想來也都是笑嘻嘻的。現在他已經即將踏上人臣頂峰的位置,這場戰事也開始按照他的意志轉動。不僅僅是遼南,整個東北,甚至直隸一部分的清軍都由他調遣,在他的威望殺氣之下奉命唯謹。儲存於天津一帶,原來供北洋使用的軍火物資也在源源不絕的朝這裏輸送,由他調配補充。天下更眾口一詞,以他海東徐帥為天下屏藩。種種樁樁,都比孤處朝鮮,日日風刀霜劍逼迫的時候兒好了萬倍。

可他——怎麽卻反而想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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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尺之水,一躍而過……”

徐一凡輕輕的吐出了一口白氣。這個時空的天氣,比他那個時空冷許多。還是東北的十月份,就已經要穿上夾衣夾褲了,又在如此的瓢潑大雨下淋了這麽久,雖然還撐著大帥的威嚴氣度,卻早已給凍得渾身冰冷,都快感覺不到自己的手腳在哪兒了。

他想動動跳跳,搓搓手臉,卻瞧見了身邊李雲縱已無可挑剔的軍人姿態站在那裏,只是專心的看著部隊行軍狀況,大檐帽下,輪廓分明的面龐英挺得難以形容。他嫉妒的在心裏嘆口氣,也只好將大帥的架子撐到底了。

身子雖然冰冷,可是腦海卻是在火熱翻滾。

現在他聲望也立了,大勢也掀起來了,就算眼前這場戰事,只要大清不投降,拖也拖死小鬼子,沒什麽好擔心的。不一樣的甲午,那是不一樣定了。

可是之後呢?要怎麽做?

無論如何,他這個大清忠臣也是當到頭兒了。逆而奪取的道路走到如今這步,已經不可能有回頭的余地。

現在遼南諸將都不是蠢人,誰不是官場裏面滾了多少圈出來的老油條。對他現今這個時勢,誰也不敢違逆,只有奉命唯謹的份兒。可是從宋慶,從依克唐阿,從徐邦道這些人恭謹的目光後面,都能讀出一個疑問……

徐一凡,你是不是要當曹操?

這一役之後,如果能將小鬼子幹翻,將整個局勢翻轉過來。他徐一凡,已經是功高不賞。中國歷史這麽些年,如此跋扈行事的大功臣,什麽下場結局,大家都明白。要不就認命完蛋,忠臣當到底,要不就幹脆黃袍加身,換一家招牌字號。現在民族大敵當前,大多數人還顧不到這一層,可是小鬼子一旦幹翻,這可就是擺在天下人面前了!

大清的路,是走到頭了。徐一凡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可是就剩下這一尺之水,他就真的如他說得那麽輕松,能夠一躍而過麽?

光緒,畢竟又回來了呀……大清兩百多年,當初曾國藩權傾半壁,都過不了天下人忠君的這一關,他畢竟崛起太速,根基太淺。下面的路,到底該如何走呢?

在這被他掀起的清末滾滾風潮當中,風光如他徐一凡,又會被卷向何處?

他本來定的策略,是繼續再等下去,朝廷必然還會動他手腳,他見招拆招化解就是了。等著滿清自己將路走絕。他身為穿越客,當然知道這個朝廷肯定是沒救了,下面還會做許多的蠢事,歷史的慣性沒那麽容易撬動。他都快累吐血了,多少次弄險行事,將性命搭上,也不過才將甲午戰事的陸上之戰扳回來一部分!只要繼續養望下去,等著到時候再摘果子。

雖然心裏早就定下了如此的策略,可是這兩天,在腦海當中翻來覆去的,卻還是難以委決。

如此時代,錯過一年,就不知道要落後世界大勢多少年!這幾十年的糟蹋,在他那個時空,不知道用了多少代人,步步是血的拼命追趕!他已經到了如此地位,一個命令下去,萬人辟易。這個時候,就有一種難以抑制的誘惑在呼喊著他,還不如早點接手,讓老子來幹,真正改變這未來幾十年,用血寫就的歷史!難道還要放任這些家夥將國運如此糟蹋下去麽?要是自己還是默默無聞,在為自己生存掙紮,那說也不用說起了,偏偏現在自己已經是海東徐帥,天下人仰望的對象!他已經有能力了啊,就差最後一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