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在朝鮮 第四十五章 風雷(上)

公元一八九四年八月的下抄,在東亞大陸的東北角,在渤海灣的四周,局勢如同狂風暴雨一般的演進著。

八月二十二日,日軍登陸大連灣。

八月二十二日,日軍第三師團登陸元山。

八月二十三日,拼湊集結於遼南金州前沿,數目逾十營的各路練軍,在日軍第二師團一個先鋒小崎混成大隊,不過三四百步兵,二三百騎兵的威力搜索前進的攻擊下。十營練軍,紛紛潰敗,未曾見仗,就一路放棄險要,直退金州。

靖邊練軍,毅軍,拱衛軍……見仗絕無,聞風而潰。日軍數百先鋒,直逼金州。當面清軍,畏懼朝廷法度的還退向金州,試圖拱衛旅順門戶。膽子更大一點的,就退向復州大道,幹脆向北跑,朝遼中腹地退,估計那裏日本人也追不過來。

守備遼南旅順一帶的七總兵,加上龔照嶼這個趕鴨子上架的文人總辦,紛紛去電朝廷,稱倭人軍勢如急風奔雷,洋槍洋炮,精利難當。遼南一帶萬余清軍面對優勢日人,血戰經日,雖屢挫敵鋒,但仍然只有退保金州。紛紛向朝廷,向北洋請援。要水師出戰援護旅順,要調大量的新銳練軍來增援旅順一帶。龔照嶼更悲觀的請朝廷革他的職銜,他願意到北京待罪。

龔氏和七總兵更危言稱:“再無援軍,旅順必不可保,是不是能撐持到九月,尚在未定之天,旅順陷落,則渤海灣就成日人天下,他們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天下大震,朝廷大震,士人大震!

前些日子,大家都以為聖君在上,權操一處,無數正人君子列於朝。風氣為之一改,天朝上國本來就沒什麽問題,只是給其他人搞壞了,現在上面兒振作了,還怕拿不下一個小小日本?

徐一凡從朝鮮傳回來的捷報更帶給大家希望,認為北洋實在無能。光緒也從善入流,在遼南籌防的時候,委了不完全屬於北洋的毅軍宋毅,還有絕對和北洋不是一個派系的徐邦道以重任。大家都以為從此遼南固若金湯,海口無虞,只要在朝鮮的徐一凡再打幾個勝仗,小日本就要求和了。

誰知道等來的是這樣的消息!北洋精銳主力盛軍等不能戰,而光緒委以重任的其他人,也同樣不能戰!

國家到底出了什麽問題?連一個一直蜷縮在天朝腳下的小小日本,都已經不是對手了?

不少士人拿起了曾經被他們痛罵的大清時報,看譚嗣同做的日本明治維新的系列文章。看看究竟為什麽日人一躍而強,而天朝竟衰落如此,洋務自強數十年,都是一場畫餅。

天下擾攘紛紛,士人們幾乎同時發出了聲音。

“誅李鴻章以謝天下!”

“調徐一凡進京師勤王!”

“朝鮮兵事務必速定,徐一凡禁衛軍已為天下有數驍銳之師,不可虛擲於偏遠藩國屬地,務必回守腹心之地!”

“練軍不可用,新募之軍不可用,天下唯一可用之師,非禁衛軍莫屬!”

這樣發言是很容易,可是這些士人清流,誰也沒有太深的概念,在喪失了海權之後,徐一凡的禁衛軍從陸路要怎樣援護遼南,一路怎樣為數約兩萬的禁衛軍提供後勤保障,怎樣轉運物資,時間到底如何配合。他們想來,只要光緒一紙飛檄,徐一凡就該神兵天降了。誰也未曾想到,徐一凡面前還有第五師團的殘兵,還要進行艱苦的攻擊作戰,才能清除,側面還有第三師團上陸,而這支孤懸於朝鮮的禁衛軍,正面臨一場最大的危機!

※※※

“聶軍門,日軍第三師團前哨約步兵二百余人,騎兵數十,已經過成川,正竄犯慈山!”

“聶軍門,我前營已經於日軍步隊接火,雙方射彈如雨,我前營正鏖戰中,請軍門調大隊為後殿!”

一個個騎兵飛也似的策馬而來,匆匆的回報軍情。聶士成坐在自己軍帳外面的大馬紮上,面前放著大幅的地圖,都是這兩年禁衛軍參謀在德國顧問的指點下,繪制的朝鮮北部大比例尺的地圖。上面的等高線當時看得淮軍上下軍官一陣陣眼暈,全靠派駐聶士成所部的幾個參謀軍官指點解釋,他們才能明白大概。

在八月二十四日,在元山一帶張開威力搜索幕的禁衛軍直屬騎兵標就已經將日軍上陸的消息傳到了慈山的聶士成中軍處,沒想到,僅僅過了一天,八月二十五日,日軍的前哨就已經和聶士成所部在成川接觸,在成川一帶聶士成放有幾百名盛軍作為警戒。他們略微抵抗就撤退下來——聶士成也沒指望他們能在成川血戰死守到底。他指望的還是他那二千人的本部。

這二千人分為五營,已經得到了徐一凡給予的補充,在他的指揮下,是準備血戰到底的。這五營官兵都放在慈山一線,屬於東線的樞紐地位,兩翼才是二十個營的殘破盛軍。只要守住慈山,東線就有了屏障,就可以等待徐一凡的主力回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