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在朝鮮 第二十一章 變起

那六爺最近心情說好不好,說壞不壞。他是老誠王爺的侄子,在宗室裏面不紅也不黑。因為喜歡和善撲營的爺們兒混在一起,雖然也抽大煙。但是身子骨還不錯,騎馬射箭都還來得,在宗室子弟裏面算是振作的了。

朝廷突然要練禁衛軍,滿北京城的尋找可堪造就的宗室子弟。那六爺本來沒什麽指望,沒想到宗人府的居然找到他頭上了!那六爺當時的確有點兒落魄,坐茶館都是一個當十大錢的高沫兒鬼混個一天,抽大煙要去小煙館,還躲躲閃閃的不敢讓人瞧見。小煙館水牌上面欠的煙錢都有十幾吊了,這好事兒落在頭上。那六爺差點兒就忘記自己姓什麽啦。

可惜當時唯一的障礙就是——宗人府的那孫子居然問六爺要五百兩!給了五百兩,包一個隨員的位子,說不定還有缺分補。沒五百兩,他那六爺就算騎得劣馬,射得銅錢也沒戲!

那六爺左思右想,還是拉了一個帶肚子的。五百銀子到手,和那錢店出身帶肚子的爺們兒說好,沒缺熬著,有缺有好處大家一人一半。誰也不訛著誰。

於是置辦了行頭興高采烈的隨著榮祿出行,一堆宗室子弟裏面還碰見了當年一起在善撲營混過的溥老四溥仰!坐在火輪船上,當那六爺抽足了大煙出艙房憑海臨風的時候兒,簡直掐自己都不覺著疼了!

到了漢城,六爺才發現壞菜。榮欽差和徐欽差兩人不對付,徐欽差自己跑到了平壤。榮老爺在漢城。可是漢城才多少缺份,徐大人那裏練著兵,有多少缺份?在漢城,那就只有幹瞧著!帶肚子的爺們兒嘀嘀咕咕和六爺鬧別扭,要他還銀子回家。正愁得沒方兒沒方兒的時候,又是天降喜事,徐大老爺趕了一大堆軍官走,空出缺份兒來,要他們旗員去補!

徐大人,真是滿人之友哇!

六爺這個時候靈醒了,又拉了二百兩銀子的虧空,在漢城中國人開的錢店裏,憑著自己欽差隨員身份硬借來的。懷裏揣著借據,就找上了榮欽差最寵信的那個小二爺一鳥相公。銀子遞上,缺份到手。其他宗室子弟從漢城到平壤走得叫苦連天,那六爺可是吞著煙泡兒頂癮,一路上興高采烈!

到了平壤,以為就算補個隊官什麽的,公費銀子加上克扣的,一個月也有二三百的。慢慢還債,也能混個裏外都暖和。這是長差使,比起在京城裏面混窮,靠著黃帶子訛人,那是天上地下了,他們這些天潢貴胄說起來,一多半兒家裏也沒余糧啊。那個帶肚子的爺們兒,給他補個哨官什麽的,給他找個長差事,說不定那五百也賴掉了。

結果沒想到,徐大人這位滿人之友,這麽夠交情!給他們調了槍兵,讓他們直接接收的朝鮮平安道的地方政權!收了錢糧,他八自己二,再公平沒有。什麽缸都替他們頂著了,你說說,到哪兒找這麽個頂頭上司去?

他們接權的時候兒,正好趕上朝鮮的上忙,加收加征,錢和水一樣進來。他管著一個郡,每個月也有兩千多的收入。花頭再大點兒,還不止。還是他那個帶肚子的爺們兒沒有眼力價,嘀嘀咕咕又說什麽瞞著一點兒,多撈點兒。

那六爺當即就義正詞嚴的教訓了他,我那六是個朋友!徐大人這麽關照,還克扣他那份兒,是爺們兒不是?想撈錢,咱們想別的方兒。正分錢糧該著徐大人的,咱們從其他地方加征加稅!徐大人那份兒,一個大子兒都別少!

於是各種各樣花頭的稅捐在那六爺手中誕生,為了起一個好聽點兒的名目,那六爺就讀了三年宗學的墨水兒,幾乎都快倒幹凈了。前些日子突然聽朝鮮屬員說,到了夏季的時候,朝鮮百姓用水最多。各地蓄水的袱洲雖然是官產,但是從來不收錢。那六爺馬上就認為,這是生發的好機會!當即就派人去封了幾個大的苻洲,卡住水源。放水一次,按照村為單位,沒有一百吊大錢,別想六爺開善門!

此令一下,頓時鄉野哄動,簡直是道路以目。每次六爺難得出巡一下,都看見那些朝鮮百姓投過來的目光,冰冷冰冷的,有點兒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但是總覺著不舒服。還好這點兒感覺轉瞬即逝,什麽都沒白花花的銀子實在。再說了,他那六爺不是沒發過善心。有的村子要來放水,交不齊錢,在那堆朝鮮姑娘裏面看見順眼的,六爺還不是接過人家姑娘過來好生撫慰個幾夜,再不收錢給他們村子放水?六爺我容易麽?

前些日子,那六爺正春風得意,樂不思蜀的時候兒,突然從漢城朋友那裏得到消息。朝廷準備拿掉徐大人這位滿人之友,將現在撐著他們腰的槍兵新軍全部掉回國內!當時那六就冷了手腳。這下還玩兒什麽玩兒?他還指望徐大人在朝鮮呆個十年八年呢!再能撈,他現在也沒混足在京城頓幾年的嚼裹兒。還指望以後呢。這事兒怎麽鬧的?他思前想後,最後抽了一天的大煙兒,才咬牙跺腳決定。去通知這幫朋友中最對他胃口的溥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