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南洋北洋 第十章 此公足壯海軍威

事情果然如徐一凡所料。不管是清廷,還是李鴻章,對於他,還有一個多月前引起老佛爺震怒的那樁事體,都是抱著推麻煩,還有等著他自生自滅的態度的。

這種龐大僵化的官僚體系對於麻煩事務得過且過,有時候還裝鴕鳥的態度,他是再熟悉也不過了。

所以……他的特旨道台,禁衛軍試辦練兵處幫辦委員的頭銜上,又多了一條南洋宣撫籌餉委員的頭銜出來。反正只要不出圈兒,他這個二杆子道台,就可著他折騰吧。反正誰也沒指望他能籌出餉來。

就連掛著南洋通商大臣頭銜的兩江總督劉坤一,對邸報上這個消息,多關注一點兒的心態都欠奉。

整個帝國上下,如他所料一般死氣沉沉,得過且過。

應該說李鴻章還是記人好處的,雖然不給他餉,也刻意排擠他出淮系根本的那個圈子。根本不給他實際弄權的資源。但是要奏調隨員準隨員,北洋捐務總局也弄了一大堆空白官照實收,封典,追贈文書給他。

在清末,在南洋出售這些官照封典功牌,本來就成了一樁生意。南洋華僑,雖然已經離開故土幾十上百年,但是親友互拜,老人下葬,還是願意翎頂輝煌,袍帽儼然的往來。老人入土,不打幾塊什麽大夫,什麽恭人的牌子,大家都不好意思出門兒。

勸捐的委員南洋到處在在皆有,有的有名義,有的沒名義。不過誰也沒有這次徐一凡動靜大。他奏調了整整六十名隨員,是上諭明發的宣撫勸捐委員!

當然,官場裏面對於他二百五的呼聲就更高了一些兒。勸捐本來就是賺頭不大的生意,再帶那麽多人,一路上火輪船加上人吃馬嚼的。這澆裹跟賺頭比起來賠本賠大發了。他這個道台在天津官場是更加的路人側目。

見過傻子,沒見過這麽傻的!

徐一凡可不理這些,這幾天等待出發的日子,他將跟著自己的三十九名學生全部帶上,加上留在津門的馬賊衛隊,通通組成隨員隊伍。連準小妾杜鵑都堂皇帶上,一路上伺候大老爺吃喝拉撒。收拾行李,教導隨員外事紀律,順便絞盡腦汁回憶自己當初看過的南洋資料,忙得四腳朝天。

韓老爺子一見之後,也已經告辭,去給他籌現銀和人去了。得著一點空兒,他就去找楊士驤打官司,他想奏調的一些手下,現在還沒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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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士驤的馬車匆匆的停在徐道台府門口。車夫停住兩匹英國人送的洋馬,這位直隸首道從鑲著玻璃窗戶的洋式馬車廂裏慢悠悠的晃了下來。

徐道台府門口,已經沒有了才抵津門時候的隨便氣象。門口兩名戴著七品武官頂子的戈什哈站得筆直,眼神直愣愣的互相對著,絕不斜視。自然有一種肅殺的氣度。

這些都是經過正規軍官養成教育的北洋武備學堂中被徐一凡拐來的學生。他門口這對門神站在這兒也有名目。據說被這個二杆子道台叫做站軍姿。

唉,跟著這位徐道,真是倒了血黴了。

楊士驤一邊感嘆,一邊招呼同車的人下來。跳下來的人物倒也有兩三個,一個南人相貌,皮膚黑黑的,三十歲出頭的年紀,本來很有些溫文儒雅的飄逸氣度。但是現在卻哭喪著一張臉,滿臉七個不情願八個不樂意的模樣。另外一個卻是一臉憨厚的書生樣,提著一個洋人的大皮箱,戴著眼鏡兒。胳膊底下還夾著一把油紙傘。怎麽看怎麽象一個秋風鈍秀才。不過體態結實,滿身都是精壯之氣。

最後一個跳下來的卻是軍官服色的人,三十出頭年紀,嘴角撇著。一臉倔強冷淡的神色。掃了一眼這道台府,神色還是冷冷的。他穿著五雲褂,頂子已經紅了。至少是個總兵頭銜的軍官。五雲褂袖子上面有官銜章,這卻是當時北洋水師武官特有的服色!

楊士驤回頭看了三人一眼,淡淡一笑。乖覺的車夫已經舉著四份名帖上去投帖。

他一個堂堂直隸首道,卻為了敷衍這個徐一凡一而再再而三的來拜門。風流楊翰林有時想起來都無奈得很。

車夫才進門兒,就看見一個年輕英挺的軍官迎了出來。比起楊士驤帶來的那個北洋水師的軍官,他的冷淡英銳之處,也絲毫不下於他。

這青年軍官,自然就是徐一凡現在的戈什哈的隊長李雲縱了。他板著臉馬刺踩得咯吱作響的迎了上來,平胸趴的就是一個瀟灑的軍禮。看得那北洋水師軍官眼神一動。

楊士驤卻笑道:“雲縱,現在徐道這裏可得意?聽說徐道軍法治府,果然嚴整得很哪!”

李雲縱淡淡道:“徐大人要求的,軍官養成,就要有軍官養成的模樣。時刻不能忘記自己是名要領軍殺伐的軍人。屬下覺得很是……”

楊士驤笑道:“當兵還當出花兒來了?這徐道也真是……不說不說!雲縱,咱們大老遠的過來了,也不通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