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有還是沒有(第3/4頁)

曹爽嘲笑了桓範。

用他的鞭子。馬鞭。

曹爽以鞭指桓範怒罵道:“誰敢為變!再勿亂言!”

誰敢造反?你別亂說!

曹爽說這話時騎在高頭大馬上,左手持韁右手揮鞭,動作瀟灑充滿自信。他以為天下無敵,他以為那個人搖搖欲墜,殊不知司馬懿此刻正精神百倍,等待他豪邁出城。因為他要有所作為了。因為他此前的奄奄一息都是偽裝。

司馬懿事實上一直在等待,等待一個機會力挽狂瀾。

為了這樣的等待,他可以裝聾作啞,可以搖搖欲墜、奄奄一息,但他的心始終是健康的、強壯的,或者說是鋒利的。

他要切割一切。任何反對他的勢力和人。

因為他不是別人,他是司馬懿。

睚眥必報的司馬懿。

自視甚高的司馬懿。

誰的心不曾柔軟

司馬懿動手了,趁著城中空虛。他率兵先據曹爽營,再據曹羲營。那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同時司馬懿率領百官入後宮晉見太後,控訴曹爽背先帝托孤之恩、奸邪亂國的滔天罪行,表示此人“其罪當廢”。

太後當然是無可奈何,一切照準。此時的她已然一工具矣——司馬懿有所作為的工具。

擺平了太後之後,司馬懿開始寫信,給曹芳寫信。

信是這樣寫的:

“今大將軍曹爽,背棄顧命,敗亂國典;內則僭擬,外專威權;以黃門張當為都監,專共交關;看察至尊,候伺神器;離間二宮,傷害骨肉;天下洶洶,人懷危懼:此非先帝詔陛下及囑臣之本意也。臣雖朽邁,敢忘往言?太尉臣濟、尚書令臣孚等,皆以爽為有無君之心,兄弟不宜典兵宿衛。奏永寧宮,皇太後令敕臣如奏施行。臣輒敕主者及黃門令,罷爽、羲、訓吏兵,以侯就第,不得逗留,以稽車駕;敢有稽留,便以軍法從事。臣輒力疾將兵,屯於洛水浮橋,伺察非常。謹此上聞,伏於聖聽。”

信寫得很委婉,很綿裏藏針,也很有威權。

曹芳看了,沒什麽感覺,因為他年紀太小,還不知道世事的蒼涼和多變。

曹爽看了,心都涼了,因為他年紀已足夠大,明白世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一不留神,農夫就被蛇咬。

當然,曹爽不好意思承認自己是農夫,畢竟沒有那麽慈悲,但他絕對認定司馬懿是蛇。

一條狡猾的蛇。

一條從冬眠狀態醒過來的蛇。

一條已經惡狠狠地咬住他的蛇。

他該怎麽辦?是打蛇還是甩掉就跑?曹爽沒了主意。

曹羲給他的建議是,既不打也不跑,而是把自己綁起來送到司馬懿面前去處置。

因為力量不夠對等。

司馬懿是什麽人,讓諸葛亮活活死在五丈原上的人啊。諸葛亮六出祁山,卻在司馬懿面前無可奈何,抱憾而終,可見此人的手段不是一般的強。

所以選他為對手,是個致命的錯誤。如今之計,不妨棄子認輸,如此還能保住城中曹氏家族的身家性命。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繼續在政壇上混。畢竟曹爽和司馬懿之爭是意氣之爭,認個錯,放低自己的姿態,一切也就過去了。

但司農桓範卻大聲說“不”。

司農桓範以為,人世間有一萬種死法,其中“找死”是最笨的一種。把自己綁起來送到司馬懿面前?呵呵,這樣的死法是聞所未聞。別以為司馬懿會心軟放過對手。對一條蛇來說,任何時候都要咬人的,只要他醒過來,只要他視對方為敵人。

所以司農桓範建議,將天子請到許都去,調外兵征討司馬懿。司馬懿挾太後以令諸侯這招根本沒用,還是要玩老祖宗曹操當年玩過的,挾天子以令諸侯。

因為真正的權力中樞是天子而不是太後,司馬懿綁架綁錯了人,這是他露出的一個破綻。

兩個人的意見該聽誰的呢?曹爽首鼠兩端。

最後曹爽決定,聽弟弟曹羲的。雖然從表面上看,自縛求死很傻很天真,但世上事置之死地而後生。想逃,逃得出去嗎?

最主要的,自己可以逃生,困在城中的親人怎麽辦?他們成了人質,成了曹爽逃生的障礙和最大阻力。

曹爽思前想後,一夜流淚到天明,最後他擲劍而嘆說:“我不起兵,情願棄官,但為富家翁足矣!”

曹爽的這個決定毫無疑問讓司農桓範捶胸頓足。

因為他看到了大勢已去。

曹爽大勢已去,並且株連到他。

曹爽退而求其次,棄官為富家翁,真能為富家翁嗎?在司農桓範看來,不是不可能,是絕對不可能。

因為司馬懿不是傻子。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都城之內,住著沒有兵權的富家翁曹爽,司馬懿他能睡得著覺、吃得下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