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寂寞(第3/5頁)

姜維發現了一條小路,抄出棧道之後的小路。雖然崎嶇險峻,卻能曲徑通幽,直達魏延所部的後路,從而對其形成前後夾擊之勢。

便分兵出發,靜悄悄地進山,打槍的不要。

魏延一夜之間發現自己面臨絕境——姜維橫刀立馬了,在他的後路上。當然魏延也可以有一個新選擇的,那就是投魏,借助司馬懿的力量來抗衡楊儀、姜維人等。

事實上魏延也正想這麽做。在這個江湖上,一個有夢想的人有時候真的需要不擇手段,否則就很難生存下去。只是最關鍵的時刻,馬岱攔住了他。

馬岱說,一個人不擇手段沒什麽,也不難做到,難的是在絕境之時還能有所堅持,不拋棄、不放棄自己的某些原則。

呂布是怎麽敗的,沒敗在武功上,而是敗在信仰上。

他是個沒有信仰的人,是個朝秦暮楚者。

所以跑到哪裏都是條喪家之狗。

馬岱建議魏延別跑,死磕到底,先取漢中,隨後進攻西川,在這個江湖上自成一派。

魏延聽得心潮澎湃,飄飄然之際感覺自己也是亂世英雄了。

但很快,他就明白自己上當了。

因為他死了。

在馬岱向他做出如是建議的一個時辰之後,魏延被殺死了。

殺死他的那個人正是馬岱。

歷史的戲劇性也正在這裏。馬岱原來是他身邊最大的潛伏者,是諸葛亮生前安排在魏延陣營裏最後的臥底。在兩軍對壘之時,楊儀遵照諸葛亮的遺囑拆開錦囊,隨後便看到了那條妙計。

看到了歷史的謎底。

他和馬岱心領神會地一笑,魏延便在這曖昧的笑意中失去了自己的頭顱——馬岱手起刀落了,給了歷史一個圓滿的交代,也給諸葛亮的智慧一個圓滿的注腳。

原來諸葛亮臨終之時,授馬岱以密計,只待魏延臨陣叫反時,便出其不意地斬之。而此前馬岱說服魏延不要投魏留下來死磕,目的就是將他送上不歸路。

一切豁然開朗。

一切塵埃落定。

魏延當然是死不瞑目。因為他有一種被侮辱與被損害的感覺——做一個叛逆者,也需要受到公平公正待遇的。他不甘心自己的欲望被諸葛亮的“陰謀”粉碎了。

只是這樣的死不瞑目或者說不甘心毫無意義。他的戲唱完了,作為三國歷史上有爭議的人物,魏延不再有機會替自己辯解、表白。

誰叫自己技不如人呢,唉……

魏延的戲唱完了,楊儀的戲卻才剛剛開唱。

一切塵埃落定時,他發現很多人頗有收獲。

蔣琬被封為丞相、大將軍,錄尚書事。

費祎被封為尚書令,同理丞相事。

吳懿被封為車騎將軍,假節,督漢中。

姜維被封為輔漢將軍、平襄侯,總督諸處人馬。

他該幹嗎還是幹嗎。

楊儀心裏很不平衡。從五丈原回來,一路生死未蔔,扶諸葛亮的靈柩回國,卻只落得個替他人做嫁衣裳的下場。

特別是那個蔣琬,什麽都沒幹,丞相的位置就到手了。要說論資排輩的話,楊儀參加工作的年頭比他還長呢,現在卻位居其下,叫他如何不傷心?

唉,功勞是別人的,辛苦是自己的,人生是迷茫的,上司(後主劉禪)是不講道理的,要分辯是不可能的,發發牢騷還是可以的。

便對費祎發牢騷。楊儀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我要早知道是這個結果,當日丞相去世時,我就該領著全師去投魏,起碼現在不會寂寞如此吧?

費祎聽了目瞪口呆。他這才知道,每一個人其實都沒什麽區別。楊儀和魏延有區別嗎?沒有。當心中的欲望熊熊燃燒時,任何一個當事人都可以隨時改變立場,改變他的價值觀。楊儀在歸國途中之所以和魏延作堅決的鬥爭,並不是他的政治立場有多麽堅定,只在於他有一個念想——前方會有一個美好的前途等著他。

這是一種價值回報,是支持他既往政治立場的基石。但很顯然,後主劉禪心中沒有這塊基石,或者說他忽視了它。這就讓楊儀在一瞬間變成了魏延。

他的一顆心也開始充滿了幽怨。

費祎則首鼠兩端。

不錯,是費祎,不是楊儀。

因為他聽到了不該聽的話。

這個世界禍從口出,也禍從耳進。聽了不該聽的話、不有所作為的話,很有可能會大禍臨頭。

楊儀向他發牢騷了。從心裏講,他還是同情這個和他患難與共的人的,他們一起從五丈原走回來,那份艱辛,難與人言。但是楊儀的牢騷也是致命的炸彈,他要是不匯報,後果將怎樣呢?

費祎當然明白後果只有一個,那就是死翹翹。他的政治前途和他的身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