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個人的江湖(第3/5頁)

張郃:機會有時看著像陷阱。

司馬懿:不追比追好。

張郃:追比不追好。

司馬懿:唉,如果你活到我這個年紀,就不會追了。

張郃:哀莫大於心死。

司馬懿:這不是心死,是成熟。

張郃:成熟是保守的代名詞。一個人成熟是蒼老的開始。

司馬懿:血氣方剛是冒險的代名詞。一個人血氣方剛會四處碰壁。

張郃:未必。

司馬懿:一定。

兩個人討論半天的結果是妥協。

司馬懿同意去追,但要兵分兩路:一路由張郃領著當前鋒去一探究竟,另一路由司馬懿領著隨後接應,以防諸葛亮伏兵。

這個結果貌似很穩妥,又有攻擊性,就像那些世事妥協的結果,總是兩手抓、兩手都要硬——看上去很美。

但事實上,司馬懿在這裏悄悄地犯了一個錯誤。

他心動了。

放棄了自己的原則。他曾經對自己要求不好奇的,現在在張郃的引誘下忍不住好奇了一把,想看看前方究竟是陷阱還是機會,想滿足一下自己難與人言的好奇心。

這樣的改變毫無疑問是危險的,但司馬懿無法說服自己,一顆心不蠢蠢欲動。

他出發了。

在張郃引三萬兵出發之後。

結果是打起來了。最初的局面其實對司馬懿有利——當張郃的前鋒部隊與張翼率領的蜀軍打了一場遭遇戰,雙方不分勝負之時,司馬懿的適時加入對扭轉戰局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蜀軍頂不住了。

司馬懿以為,他這次終於抓住了諸葛亮的軟肋,還有所作為了一把——這樣的感覺,真是很爽。

但是,世界上很爽的事情總是很快就消失了。被司馬懿圍攻的蜀軍並不是主力,而是誘餌。真正的蜀軍主力部隊在姜維、廖化的率領下兵分兩路,直襲司馬懿的大本營去了。

這真是一個噩耗。司馬懿這才知道,不是他玩了諸葛亮一把,而是諸葛亮將他玩了一把。

他前後夾擊,諸葛亮聲東擊西,很顯然,前後夾擊輸給了聲東擊西。

司馬懿無限幽怨地看一眼張郃,覺得他真是把自己害慘了——一個人自己沉不住氣不要緊,不能讓他人也沉不住氣啊……

便回撤,去保自己的大本營。

這是致命的回撤。

也是諸葛亮算計中的回撤——兩股蜀軍開始合圍了。姜維、廖化的蜀軍主力部隊其實是佯攻司馬懿的大本營,目的是誘他回撤,同時沿路設下埋伏,予以圍殲。另外,張翼率領的蜀軍則反守為攻,一路如影隨形地追擊,魏軍惶惶然如驚弓之鳥,真是死傷無數。

當然,戰爭的精彩其實在於懸念叠出。

在於離勝利只有一步之遙時,勝利卻倏忽不見,飄然遠去。

諸葛亮的遺憾也正在這裏。他以為打敗司馬懿已是指日可待,二出祁山即將收得全功時,一個人的死卻打亂了他的預期或者說美好願望。

張苞死了。

在成都不幸身亡。

作為張飛的後代,張苞在諸葛亮心中具有特殊的符號意義。它是一種親情,一種依戀,一個時代存在的象征。諸葛亮接到噩耗,感時傷懷,自己也染病了,臥床不起。

司馬懿由此死裏逃生。一場已然打得不尷不尬的戰爭最後不尷不尬地結束了。諸葛亮回成都養病,司馬懿則驚魂未定地回朝,帶著對自己人生的曖昧評價,心情復雜地回到魏國。

不過在心裏,司馬懿還是不認輸的。是他輸給了諸葛亮嗎?

錯!是張郃。

司馬懿如是給這場戰爭定性。

只有脂肪

建興八年的秋天,魏蜀間的新一輪戰爭又開始了。

因為諸葛亮的病已經好了,也因為曹真的心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曹真以前輸給諸葛亮的時候,很是郁悶了一陣子,後來看見司馬懿灰溜溜地回來,便不郁悶了。

的確,世上事就怕比較。一個人輸確實無地自容,兩個人輸那就有伴了,可以互相安慰或者說寄托。

所以在建興八年的秋天,曹真主動請纓,要打一場翻身仗。

司馬懿也表達了參戰的決心。在司馬懿心裏,他不僅是跟諸葛亮較量,也是跟曹真較量——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戰場上見。

但是戰場上見不到一個人。

因為下雨了。綿綿秋雨,一下就是一個月。

這不是個戰爭的季節,而是個寂寞的季節。

魏蜀兩軍再次相望於江湖。

司馬懿便要撤軍。曹真卻以為,撤無可撤。

的確,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事,進去容易撤出來難。關於這一點,曹真深有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