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個謀士的功力(第4/5頁)

而現在的狀況,僅僅是他所猜測的不可知未來的一部分。

在許都,中國式上朝在繼續。

雖然和洛陽相比,宮殿小了一號,但起碼是新蓋的,同志們不用站在荊棘之地上班了,各自分到了新的辦公室。最重要的問題是他們真的每天都能混個肚皮圓,不像在洛陽時,每天都要自力更生地去扒樹皮。

於是百官們的心情由衷地好多了。雖說曹操劫持著獻帝有“國賊”之嫌,但這樣的世道,獻帝不被劫持又能怎樣呢?從被董卓劫持到被曹操劫持,獻帝的人生就是被劫持的人生啊……

獻帝似乎也習慣了,習慣被人劫持著上朝。

在曹操高大的陰影背後,每天,這個著名的漂一代皇帝默不做聲地坐在龍椅上環視四周。沒有人知道他的心裏在想什麽。

只有獻帝自己知道,他什麽都沒想。

因為,他已經過了愛幻想的年齡了。

心有多大,猜疑就有多大

一切貌似塵埃落定。一切的塵埃卻都沒有落定。因為仇恨還在。

在曹操的心中,徐州是不可能繞過去的仇恨點。當獻帝被他擺平後,曹操覺得,該進犯徐州了。

進犯徐州不僅是為了報殺父之仇,更是為了破劉呂之盟,劉備、呂布二人一人在徐州一人在小沛,在曹操眼裏毫無疑問已結成了戰略同盟。如果此二人雄赳赳氣昂昂地殺到許都來,那叫一個大事不好。

許褚的眼皮往上挑了挑。

那是不屑一顧的意思。

緊接著他伸出一只大得可疑的手,在曹操面前抖了一抖,不說話。

曹操明白,他是要兵。

一只手是要五萬兵的意思,如果有朝一日許褚同志伸出兩只大得可疑的手,在他面前抖上一抖的話,那毫無疑問,是要十萬兵。

許褚總是這樣,用手勢說給我五萬兵,我擺平他們兩個。

其實這樣的年代,對於一個武將來說,交通基本靠走,通信基本靠吼,說話基本靠手,很正常。

只有謀士說話基本靠口。

口中有江湖,口中有人生,口中有刀光劍影,口就是謀士安身立命的工具和武器。

當然了,高級謀士例外。

高級謀士說話基本不靠口,靠心。

因為任何時候,口是不可靠的,心才可靠。所謂言不由衷,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荀彧是高級謀士。

他相信心,不相信口。

荀彧以為,在這個世界上,要勝人,首先必須勝其心。呂布有勇無謀,不足懼。劉備仁慈有余,英勇不足,也不足懼。但二人合二為一的話,則足可懼。因為此二人,能做到取長補短的話,厲害!

所以,現在問題的關鍵就是,讓此二人互起疑心,讓盟友成敵手,各自化長為短,那我們勝他們就不費吹灰之力了。

荀彧說得很輕松。

許褚的眼睛睜大了。對他來說,“讓盟友成敵手”不是不可能,是完全不可能。

兩個戰略利益一致的人,怎麽可能自相殘殺呢?

荀彧淡淡一笑,他覺得,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

因為心有多大,猜疑就有多大。沒有一個人,可以完全地相信另一個人。這是人性難以擺脫的陰影。而我們所要利用的,就是這片陰影。

許褚聽得毛骨悚然。他突然明白,謀士原來都是些誅心之人,在人性的陰暗邊緣做些策劃與操控的工作。

曹操則聽得默不做聲。毫無疑問,他想到了那個夜晚,那個充滿猜疑的夜晚,那個他和陳宮分道揚鑣的夜晚。

這一切竟然是真的。心有多大,猜疑就有多大。曹操很有些傷感。他沉溺於前塵往事中,覺得自己自視甚高,卻到底走不出人性的陰影,一時間不能自拔,便很有心碎的感覺。

但他很快就不心碎了。

因為荀彧說出了四個字:二虎競食。

荀彧說,“二虎競食”就是“二虎互食”。首要的一點,是先把劉備挑起來。劉備現在自稱徐州地區的最高領導人,這是不行的,不符合組織程序,他這麽做說到底是陶謙賣官的結果。陶謙死了,那就既死不咎好了。但劉備要不要咎呢?我以為,也不必咎。朝廷不妨大度一點,任命他為徐州牧。

劉備一旦做上名正言順的徐州牧,那肯定對朝廷、對丞相您要有所表示。怎麽表示?丞相必須要讓他殺人,殺呂布。接下來,“二虎競食”開始了。如果劉備殺呂布馬到成功,很好,我們今後只要對付劉備就可以了;如果劉備殺呂布不成功,以呂布的心胸,他必殺劉備無疑。所以二虎競食的結果只有一個:劉備、呂布二人必死其一。

曹操聽得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