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瑪戈王後(第6/8頁)

但求饒是無用的。這位無助的戰士、久經沙場三十余年,為法國王室貢獻一生的老將,被人用長劍大斧砍死,屍體被扔出窗外,落在院中督戰的吉斯公爵面前。提督的面容在重創之下已被毀壞,據說吉斯公爵不得不將血汙擦掉才能確定死者身份。公爵確定了腳下這具屍體便是自己要殺的人,惡狠狠地踢打屍體,以表示吉斯家族更勝一籌,他們才是貴族。

最高法院(Palais de Justice)鐘聲大作,宣布科利尼已死,全城突然陷入了令人恐怖的、不受控制的暴力之中。巴黎的天主教徒事先秘密得知此次行動,因此已經備好武裝,巴黎市長從國王那裏得到指示,在數小時之內將這些天主教徒動員起來,人數有20,000之多。吉斯公爵對軍隊訓話說:“士兵們,幹得好!我們開了個好頭!國王下令——沖啊!”加斯帕·德·塔瓦納在策馬飛奔時大喊:“殺!殺!”他們展開了地毯式搜索,凡是懷疑胡格諾派在此藏身,暴徒們就一擁而上,時人寫道,他們“不問男女老幼,見人就砍。大車上裝滿貴族小姐、婦女、女孩、男人和兒童的屍體,並將屍體倒在河中,河流滿是屍體,河水也變得血紅,這條河流流經城中各處——比如盧浮宮的庭院。”威尼斯大使稱,住在王宮周圍的胡格諾派重要貴族在拂曉時分已被暗殺,當時百姓還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但之後……國王下令,要殺光、搶光巴黎城中所有胡格諾派,”他繼續道,“事情便一發不可收了。”

瑪格麗特在徹夜難眠之後正要睡著,突然,暴行降臨在自己身上。瑪戈回憶道:“天亮後,我覺得姐姐所說的危險已經過去,於是我準備睡覺,讓保姆整理床榻。”但是,“約一小時後,我被敲門聲驚醒,來人又捶又踢,大聲喊道:‘納瓦拉!納瓦拉!’我的保姆認為是我的丈夫來了,趕緊去開門。”

但來人並不是亨利,而是一個陌生人,他渾身是血,蹣跚地走進房間。他“倒在我的床上”,使瑪戈大吃一驚。“他手臂有一處劍傷、一處槍傷,四名弓手窮追不舍,一直沖進我的臥室。看到這一幕,我跳下床,這位可憐的紳士緊緊地抱住我的腰。我當時還不認識他;我也不確定他會不會傷害我,也不知道那些弓手的目標是他還是我。我高聲呼喊,他也高聲呼喊,因為我們相互害怕對方,”瑪戈回憶道,“最後,在上帝的眷顧下,衛隊隊長南賽(Nançay)走進房間,看見我被人團團圍住,雖然很同情我,但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不過,他還是嚴厲斥責了那些弓手的冒失,將他們趕出房間。在我的要求下,他放了那名紳士一條生路,我把他挪到床上,給他包紮傷口,直到他痊愈才讓他離開。”當天瑪格麗特救下不少她丈夫的胡格諾派手下,此人是最早得救的。

瑪戈此時才明白數小時之前發生了什麽,明白太後使自己身處極度的危險之中。她的姐姐克勞德是對的;如果胡格諾派發現天主教徒的陰謀,她丈夫的手下必然會覺得她是間諜,很可能對她下手。[13]瑪戈說:“我換了件衣服,因為它已被此人的血汙弄臟了,此時,南賽告訴我昨晚他們的商議,向我保證說我丈夫安然無恙,此時正在他的臥室休息。他給我披上一件鬥篷,把我帶到我姐姐的房間。”但即使在戒備森嚴的盧浮宮門廳中,瑪戈也能感受到恐怖的氣氛。“正當我們穿過門戶大開的前廳時,一位名叫布爾斯(Bourse)的紳士沖了過來,他身後有弓手緊緊追趕,他身上紮著一支長矛,死在了我的面前。我感到像是自己也受了傷一樣,倒在了地下,南賽趕緊攙住我。我恢復神智之後,走進了姐姐的房間,我丈夫的手下米奧弗萊諾(Mioflano)和他的阿馬尼亞克(Armagnac)仆人此時也沖進房間,懇求我救他們一命。於是我跪在國王和太後面前,救了他們的性命。”幾周前,瑪戈還向查理和凱瑟琳哭訴,求他們不要把自己嫁給信奉新教的納瓦拉國王。

但需要瑪格麗特出手相救的不只有她丈夫的仆人。亨利本人也自身難保。當天上午並沒有網球比賽,納瓦拉國王也沒有去王宮。他剛離開妻子的臥室,就被叫到查理的房間去了,他的隨從不得陪同;這是查理態度轉變的第一個線索,亨利立即明白了。大門在他身後關閉的那一刻,他對朋友富有遠見地說:“只有上帝知道我們能否再見。”

亨利當時面臨抉擇。為了使這次暴行師出有名,查理——或曰太後——誣陷亨利、科利尼和其他胡格諾派有意謀反。亨利只得坐下聆聽自己的教友被控密謀暗殺查理和王室成員。查理告訴亨利,對科利尼及其同黨不必再采取行動:他們此刻已被處決。但對於這位妹夫,查理願意饒恕亨利的叛亂行為,放他一條生路——前提是他放棄新教信仰,皈依天主教。這恰好是凱瑟琳和查理在亨利和瑪格麗特成婚一事上答應教皇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