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天下自古無能才 第五節(第3/7頁)

自從呂惠卿倒台後,陳元鳳因為有陜西與範純仁共事的關系,又搭上了範純仁這根線。他雖然有自己的政見與堅持,但是他不見容於新黨,又被舊黨排斥,他自己又不屑於投奔石越,因此範純仁的賞識對他來說,也是非常重要的。

這南撤八州軍民之詔,陳元鳳本人是十分的不以為然的。但是他無法公開反對,一是無用,二是這會重重的得罪範純仁。而眼前對陳元鳳來說,卻正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壓制他的司馬光已經死了,範純仁正式成為石越最重要的盟友,這次契丹大舉犯境,陳元鳳相信,範純仁是絕對不會忘記自己的,他會給自己安排一個重要的職務——這是他積累功績,為將來進入中樞打下基礎的最好機會。

在這樣敏感的時刻,他既不能讓大名府出現任何的岔子,也不能公然違背範純仁的政策。

唐康的心理,陳元鳳相信與他差不多。

一方面,他一定要執行石越的政策,但另一方面,唐康以監軍之身份來到大名府,將來在宣撫使司必有重要的職位,這對唐康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要奠定自己的地位,就必須要在這場對契丹的戰爭中發揮出讓人印象深刻的作用。然而這南撤八州百姓之政策,會讓他縛手縛腳,甚至於造成極大的麻煩。

這是費力不討好之事。

天下沒有誰能將這樁差事辦得妥妥當當,人人沒有怨言。遇上這麽大的事情總是會出差錯,一定會有意外,而且誰也料不到會有多大的麻煩在前面等著自己。

唐康身為北道都總管司監軍,一到大名,諸事不理,先關心的便這是逃難百姓之事,便已經透露出,此事究竟有多敏感,多重要,多棘手。

南海諸侯招募的那些百姓,對於整個河北的逃難百姓安置來說,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絕大部分的百姓即使是被迫逃難,也是不願意遠渡重洋的,而南海諸侯們財力也有限,他們若能募集過十萬百姓,便已經是宏業——雖然單單是送這些百姓去南海,就會令汴京至杭州一路州縣上,商稅大增。而將這些人口送至南海,更不知道能讓多少海商一筆橫財。但是,諸侯們為了減少開支,必然要盡快將這些百姓送往杭州,這許多的百姓集中南下,對於沿途州縣的糧食供應、治安,都會造成難以想象的壓力。這個規模幾乎相當於第二次封建,但頭一次封建可是用好幾年才完成的。

朝廷放任南海諸侯們招募這些逃難百姓,其實也是一把雙刃劍。辦得好了,對減輕難民壓力多少有些幫助,另一方面對汴京至杭州、廣州沿途州縣,以及諸海港,都能帶來無數的機會。但萬一出了意外,瘟疫、流血沖突、盜賊、流寇……後果不堪設想。

但這些自然不是唐康與陳元鳳們要操心的,他們頂多上封劄子提醒一下朝廷,就能撇得幹幹凈凈。陳元鳳相信,唐康之所以皺眉,只是清楚的意識到南海諸侯們幫不了他什麽大忙。

他必須另尋出路。

但不管怎麽樣,陳元鳳相信在這件事上,他要盡力與唐康協調一致。他要把握住自己的機會,與唐康建立良好的公私關系是十分有益的。陳元鳳已經關注唐康很久,他知道唐康的政見,其實是偏向新黨的。他們能找到許多的共同點,影響他們成為政治盟友的只是他與石越的關系——而這一點其實沒那麽重要,陳元鳳與許多石黨私交良好,畢竟他與唐棣、李敦敏等人是布衣之交。況且如今正是難得的機會,共同關心的東西,會讓他與唐康更接近。

這也是陳元鳳願意屈尊主動陪唐康來館陶的原因。

畢竟在範純仁記起他之前,他還只是一個不上不下的河北路學政使。

公廳內的氣氛顯得有些尷尬。唐康皺眉不說話,陳元鳳低頭喝自己的茶,遊師雄相是默不作聲。他莫名其妙妙唐康點了差,但旁人並不知道,他在大名府,其實是暗中受排擠的——孫路的確是頗有幹才的能臣,但他又是頗有些妒賢嫉能的,他表面上與遊師雄關系不錯,實則對遊師雄十分的忌憚,只是遊師雄為了能和衷共濟,凡事都十分的忍讓,才維持了大名府的局面。因此,對遊師雄來說,雖然他心裏有許多的想法,但若非顧慮周詳,他是絕對不會輕易出口的。若說出來也改變不了什麽,大名府如此重要,遊師雄不想因為逞口舌之快,致使他與孫路失和,而誤了國事。

而鄧方進卻是一時些摸不著頭腦,突然便不敢輕易說話了。

過了好一會,唐康好象終於覺察到了氣氛不對,擡頭望了望陳元鳳,又看了看遊師雄,最後目光落到鄧方進身上,說道:“鄧大人,館陶必須做好接收更多逃難百姓之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