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送禮

“用燒酒清洗?”郭芙兒聞言一怔,秀眉淡淡蹙起,有些責怪地看了劉和尚一眼,“和尚,二哥兒年幼不懂事兒,你老於行伍怎麽也不曉得刀傷箭瘡醫治不好是會要性命的!”

“啊……”劉和尚一臉愕然,用燒酒清洗傷口不是郭大郎中的秘方嗎——這是陳德興親口告訴他的。

“娘親,無妨的,孩兒的瘡口已經結痂,不會再發炎……呃,不會潰爛的。”陳德興連忙開口解釋。他寧願把性命托付給燒酒,也不願交給這如花似玉的美人娘親。

“二哥兒,還不脫了袍子讓為娘瞧瞧傷口?”郭芙兒眉頭蹙得緊緊的,對兒子今天的表現似有些不滿……這孩兒雖不是她親生的,卻是再貼心不過,平日最聽自己的話,怎麽今日有些生分了呢?

陳德興無奈,只得脫了袍子將一副大好男兒身展示在這位少婦娘親面前。郭芙兒細細瞧著陳德興背後的傷疤,眼圈兒紅紅,兩顆兒淚珠珠頓時就在眼眶裏面打起了轉轉。

“真是苦了二哥兒了……這軍,二哥兒就別從了罷,家裏有鋪子有田產,又不是揭不開鍋,何苦去沙場上覓功名?二哥兒若要官,考個武進士便是了。”

這郭芙兒說起來也是個苦命女人,嫁給陳德興的叔父陳淮安沒有多少日子,丈夫和公公就雙雙殉了國家,雖然給她帶了個孺人的封號,還給她留下一份家業,但是年輕輕守寡的日子卻不好過。還好丈夫的哥哥陳淮清將次子陳德興過繼給她,繼承陳淮安的香火。可是這兒子過去卻不在揚州和她做伴兒,直到一年多前才從臨安過來,在武銳軍中當個小官兒,日子過得倒也快活,沒想到蒙古韃子一下子就打到了揚州城外……

陳德興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這位娘親似乎對自己太熱情了一些……他忙穿上衣衫,恭敬地道:“娘,孩兒哪裏有考進士的本領,眼下這官身是先父先翁用性命換的,如何可以輕棄?”

在陳德興今生的記憶之中,一個從九品小武官在大宋王朝的官海當中,連個角色都算不上,然而對陳德興所在的這個家來說,卻是事關緊要的!因為他是個官,所以他的家就是官戶,不需要負擔差役,更不用擔心地方上的胥吏欺壓使壞——宋朝實行的是“官無封建,吏有世襲”,地方上的公吏,如孔目、勾押司、開拆官、行首、雜事、前行之類,多是世襲,而且多無俸祿或俸祿微薄,根本不足以養家糊口。

而這些公吏自然不會當活雷鋒,想盡辦法苛斂百姓早就成了慣例。大宋朝的官老爺們中或許還有些潔身自好的清官,可是胥吏卻是人人貪汙受賄,可以說個個都是心黑手狠的汙吏!不過汙吏們再黑再狠,欺壓的也是沒有官身的小民,萬萬不會惹到官戶頭上的,哪怕這官戶的主人只是官場上面最不起眼的從九品武官,也不是那些在地方上根深蒂固的胥吏願意去招惹的……一個敢於挑戰官員權威的胥吏,是百分之百會成為官場公敵的!

郭芙兒卻搖搖頭,道:“何須辭官?只要辭了差遣即可,官身還是在的,以後一邊讀書一邊持家,若能中個進士便去做文官,莫再讓為娘擔驚受怕了。”

陳德興聽了這話,這才想起宋朝官場上是有不少沒有任何差遣白拿俸祿的閑散官的。而且就算有個差遣,也未見得有多少事做,自己那便宜老爹不就是個很有些閑功夫可以成天讀四書五經的武學博士麽?

不過陳德興卻知道自己沒有這樣的好命,因為歷史如果沒有改變,大宋江山將在十幾年後徹底崩塌,蒙古鐵蹄將會踐踏大江南北,揚州城亦難幸免!到時候,自己若還是個閑散武官,只怕連家都保不住!

“孩兒還想在行伍中覓些機遇。”

郭芙兒眼中隱約閃過一絲不悅,隨即又輕嘆了口氣,道:“你怎麽和你爹爹一樣,都想著馬上取功名?難道不知這等刀槍搏出來的功名在世人在大宋官家眼中根本不值錢嗎?只有讀書讀出來的功名才真正是上品!”

此時雖然是亂世,但是重文輕武卻早已深入人心!大宋好男兒都是文天祥、陸秀夫這樣的才子,而非陳德興這樣的赳赳武夫。

陳德興輕輕嘆了一聲,苦笑道:“娘親,孩兒如何中得了進士?”

進士一科,在南宋最是高貴,歷代宰相都是進士出身。但是相應的便是進士難得,文進士三年一舉,不過五六百人。武進士並非定期開科,人數更少,而且注重策論(不是真正的戰陣之學,而是軍事辯證法)輕武藝,考得其實還是文章好壞!陳德興雖然熟讀兵書,但是卻寫不出那種文采風流的好文章,因而是考不中武進士的。

“若無進士,如今的九品官身也就夠用了。”郭芙兒微微搖頭,蹙眉道,“便是如嶽武穆、余樵隱一般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