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漢家鐵騎何處有

金鼓之聲震天動地而響,似乎在下一刻,整個地面都會轟然崩塌。周遭戰場所有一切,都籠罩在這驚天動地的喊殺聲當中。

當史家銳卒挺進到宋軍陣前不足三十步的時候,原本跪蹲在地的三排甲士便在軍令聲中轟然起立。

“兒郎們!結陣向前!”一名宋軍正將聲嘶力竭的大吼,揮動手中的大刀,驅使著由盾兵和長槍兵組成的橫陣向前。如果站在高處俯瞰,就能發現,戰場之上,兩堵由披甲武士組成的移動城墻,快速地碰撞在了一起!宋軍的長槍刺入了史家士卒的胸膛,史家士卒的大刀劈向了宋兵的頭顱……

陳德興又一次拉滿了步弓,他雖然是軍官,但是沒有歸其指揮的士卒,在這戰陣上不過是一名特殊的戰士——有點類似於後世的狙擊手,有相當的自由度——這一次,他將箭簇瞄準了一名一手持盾,一手武刀的巨漢,這漢子足以一米九的身高,怪叫著撞入了宋軍甲士的橫陣,弄出了好一陣紛亂。

“繃”的一聲輕響,羽箭如流星趕月,飛射而去,鉆入了那巨漢的臉頰,銳利的箭頭射穿顱骨,從後腦鉆出,還帶出了些粉紅顏色的腦漿子。巨漢連慘叫都未來得及發出,便一頭撲倒在地。

“已經是第四人了……”陳德興心中暗道,這是他重生以來殺掉的第四個人,其中當有一人是手無寸鐵的老弱!連殺四人,在後世已經夠得上殺人狂的標準,不過陳德興的神經卻粗大的沒有任何不良反應!也不知道是前世的他就有當變態殺人狂的潛質,還是魂穿附體之後繼承來了一副鐵石心腸!

“繃!”又是一枝羽箭彈射而出,這次的目標是個大呼酣戰的史家小將,同樣也是箭至人亡!

‘第五人……’陳德興眯著眼睛掃視戰場,想要尋找新的獵物,卻聽見“叮叮咚咚”的金屬敲打聲傳來。

這就是鳴金?聞鼓而進,鳴金而退,再輔以號角口令旗幟燈火,便能將一支軍隊調度得井井有條。在陳德興的腦海中,有大量關於戰陣調度的知識。都是他那個一心要考個文進士來光宗耀祖的便宜老爹傳授的……

鳴金而退的是史家的銳卒,比他們氣勢洶洶殺來的時候少了約有一成半!再不退就要崩潰了——這個時代的絕大部分軍隊在一場戰鬥中能承受的傷亡率也就是兩成左右,只有置之死地的部隊才能承受三成或三成以上的傷亡。所以將帥在指揮作戰時決不能把麾下的部隊往死裏消耗,否則在戰場崩潰起來,可就是兵敗如山倒了。因而在戰陣之上,將帥必須掌握好進退的節奏,及時將損失較重的部隊撤下。而掩護步卒後撤或是掩殺對手的敗兵,又是騎兵的工作,宋軍在這方面又有無法彌補的短板!

因為宋軍沒有可用的騎兵,史家銳卒的後撤相當輕松,宋軍的甲士只是追了十幾步,便一邊差人砍了倒臥戰場的史家兵的腦袋,一邊在歡呼聲中結陣而退了。不是他們不想追,而是蒙古人部署在兩翼的重騎兵已經蠢蠢欲動!如果宋軍不能及時恢復列陣而戰的狀態,他們只消一個沖鋒,就能破了沒有了長槍大盾遮護的宋軍軍陣!至於在戰場上散亂開來追敵的宋軍甲士,則根本禁不住蒙古騎兵的一沖。

“唉,要是有五百精騎,史家的這些甲士就垮了!”劉和尚方才射出了七枝羽箭,這會兒正甩著有些發脹的胳膊在搖頭嘆息。

“戰爭要這樣打下去,南宋終究是頂不住的!”陳德興微微搖頭,濃眉已經擰成了一團。

他腦海中的歷史知識和戰陣之學都告訴他,剛才這一陣看似是宋軍取勝,實則是蒙古占優!宋軍列陣而守,又有弓弩之利,打退史家銳卒的進攻再正常沒有。這不是勝利,只是交戰的開始……就好比後世抗日時代的陣地戰,攻方也絕少有一次進攻就突破對手防禦的,往往要反反復復打上許多次,慢慢耗盡防守方的力量,才能占領陣地。

而對沒有騎兵可用的宋軍而言,擊退對手後無法乘勢掩殺擴大戰果。而一旦被對手擊潰,則會被蒙古鐵騎盡情踐踏!更糟糕的是,在幾千蒙古鐵騎的虎視之下,賈似道和李庭芝甚至很難調度戰線各處的部隊,因為只要部隊在調動過程中出現一點兒混亂,就有可能遭到蒙古騎兵的沖擊而引發崩潰!

相反,蒙古一方的步兵,哪怕在戰場上躺下來睡覺都沒有問題!因為宋軍根本不可能派出步兵去攻擊他們。

此時,蒙古人用來調動軍隊的號角聲再次響起!又有三個步兵方陣從蒙古軍大陣中開了出來!目標仍然是陳德興所在的武銳軍。這次開上了的還是蒙古漢軍,同樣皮盔皮甲,手持刀盾。在三面“張”字將旗的引領下大搖大擺走在戰場上。剛才負責射箭的蒙古人也退了回去,換上來的是另外兩千蒙古騎兵——蒙古騎兵不僅善於縱馬沖擊,同樣善於射箭,人人都配有步弓和馬弓,前者用於下馬步射,後者則是騎射時使用的。當然,蒙古人的胳膊也是血肉做的,同樣會酸會痛,因此他們采取了輪番上陣射箭的戰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