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擊之半道

“民侍其地,軍侍其刃。即便懷刃,民也非軍!孔首領,何苦以民作匪也……”

眾匪陣勢混亂不堪,劉胤與薄盛率兩百鐵騎硬生生將其鑿斷,而北宮已將軍陣推壓至三十步外。劉濃騎著飛雪,看著鼓蕩起伏的眾匪,語聲悵然而略顯冰冷。

風馳雲卷,快的不可思議。

孔煒提著長槍,怔在當場,稍徐,沉重的馬鼻聲響在耳際,滴血的人頭被捉在手中,四周是壓抑的喘氣。看了一眼大兒子,兒子左肩染血,獸皮搭拉在一邊,滿臉猙獰,眼角卻在抽動顫粟。再看看對陣軍卒,渾身披甲,圓盾利刃,長弓如林,鐵騎若魃;面色冷寒,卻不驚不臊,眼底充血,卻不張不揚。

霎那間,一種頹力感漫天覆地的襲來,孔煒肩頭一顫,本已佝僂的身子頓時再矮三分,忍不住一聲暗嘆,閉了閉眼。

這時,孔倪見對面軍陣蓄而不發,顫抖著眉毛,啞聲道:“阿父,計已不可施,莫若拼死卻敵,再逃回孤峰嶺……”

“拼死卻敵,如何卻之?”

孔煒徐徐開眼,環掃一眼對面已呈合圍的軍陣,慘然一笑,心道:“此乃百戰甲軍也,豈可赤膊對陣!此時方知昔日薄盛為何苦勸,而劉濃又為何明知我懷存異心,卻仍要接納。其人並非真君子,豈容我等攜兵入上蔡?原是作如此想,不從,便戮殺於野!由始自終,在其眼中,我等便僅為草匪,非為其敵……蓁兒……阿父該當何如……祖氏……孔氏……”

“簌!”

就在孔煒猶豫掙紮之時,一名匪人趁著千人俱震,無人注意之下,慢慢擠近了劉胤與薄盛身側,突地一槍,抽冷子紮向劉胤。

“嘿嘿……”

劉胤早已覺察那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探臂一張,夾住長槍,用力一拖,連人帶槍的扯入懷中,右手扼住他下巴,猛地一轉。

“咯……”

一聲脆響,那人腦袋已軟搭於背後,眼見眾匪又將再起嘩勢,劉胤單手高擒屍體,縱馬飛馳,撞開一條道路,直直奔至孔煒面前,把屍體猛地一貫,叫道:“孔首領,若再不卸甲從降,不過乃徒增殺戮爾!”

薄盛一槍環蕩,逼得身側欲前的匪人齊齊一退,縱槍喝道:“子堯兄,事不可為!劉府君並非嗜殺之人,何不速速棄刀?莫非,真欲絕孔氏於此孤野乎!”

“阿父!!”

孔蓁位於戰陣邊緣,欲縱馬而前,又唯恐再度激起嘩軍,翻身下馬,疾疾竄至孔煒近前,以槍指著地上的屍體,嬌聲道:“阿父,此乃郭默之人,已亡於此野,莫非阿父,欲使孔氏也隨郭默而亡乎?”言罷,看了一眼渾身染血的劉胤,又瞥了瞥勒馬於三十步外的劉濃,秀眉凝川,卻閉著眼睛扔下了手中長槍。

“樸……”一聲悶響。

“樸,樸樸……”

悶響成竄,絡繹不絕!

孔煒一眼環掃,但見四下皆是扔刀者,眼底一黯,翻身下馬,推開大兒子,提槍行至劉濃身側,擡起疲憊的臉,深深的凝視馬上的劉濃,問道:“敢問劉殄虜,若是孔煒現下卻刀來投,不知劉殄虜將以何如?”

將以何如?降俘亦或……

劉濃居高臨下的俯視這張滿布皺紋的臉,坐下飛雪輕輕的刨著蹄,一動一靜間,卻似烏雲遮日,數千人的眼光聚投過來,盡皆側耳。

楚殤緩緩歸鞘,劉濃的聲音平淡:“往投上蔡者,棄戈從鐮者,上蔡不拒!上蔡者,乃晉室之上蔡,民之上蔡也,民不棄上蔡,劉濃又豈會棄上蔡之民!不知,孔首領可願為上蔡之民?”

“阿父,棄戈吧……”

“子堯,速速棄槍,以免刀兵……”

“家主……”

一聲聲呼喚既綿且長,在此呼聲中,孔煒沉沉跪在地上,打橫捧起長槍,顫動著花白的胡須:“劉殄虜,孔煒願投!”

少傾,劉濃取下頭盔,翻身下馬,走到孔煒面前,接過長槍,遞給紅筱,而後,慢慢扶起孔煒。

呼……

孔蓁輕吐一口氣,稍稍一側首,看向劉胤。而劉胤挑了挑眉,匆匆一回首,兩人的目光不禁對作一處,孔蓁秀眉飛挑,劉胤敗退。

“鷹……”

卻於此時,三只鷂鷹斬風疾下,撲向林叢,隨後,一隊青袍縱馬飛來,細細一瞅,人人腰上懸著滴血之首。

唐利瀟一馬當先,迎上青袍,匆匆一陣對語,拔馬而回,沉聲道:“小郎君,敵方斥侯已然盡亡,果乃郭默,其人率部兩千有余,距此三十裏!趙固尚無動靜,只是郭默塢民動向可疑!”

“郭默,鳩蛇,已然出洞……”

劉濃冷冷一笑,看了看天色,見日由正中偏西移,心道:“郭默,打得好主意,竟想趁亂而起,肆掠於夜!”當即便命杜武率部兩百,攜同卸兵的眾匪,先入上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