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風卷平崗

陽光穿透老樹葉,灑入楚殤之身,綻出煜煜寒光。

劉濃身著墨甲,背披白袍,左手柱劍,右手捏著一塊棱石,由上至下,緩緩擦拭著劍身。

“滋,滋滋……”

伴隨著略顯刺耳的磨擦聲,楚殤刃利輝鋒,劍尖處聚積著一層淺灰。

這時,院門口青袍一閃,唐利瀟走入其中,沉聲道:“小郎君,劉胤與薄盛攜孔煒眾匪,已離鲖陽,正往上蔡而來。諸將,已然靜候!”

“嗯,知也!”

劉濃橫捧楚殤,凝視著劍身上的漩渦紋路,輕輕一吹,附於劍身的石塵當即飛揚如絮。而後,徐徐起身,將劍歸鞘,接過紅筱遞來的頭盔,抱在懷中,大步出院。

院外,荀娘子勒馬等侯,一身華甲,腰懸長劍,額縛紅綢,乃是戰妝。

劉濃翻上飛雪之背,瞅了瞅角落裏正縮首縮腳窺視的小黑丫,朝著她裂嘴一笑,隨後一夾馬腹,直往軍營。

荀娘子與紅筱當即拍馬跟上。

“希律律……”

劉濃縱馬飛入軍營,直直沖至高台上,“鏘”的一聲拔出闊劍,借著馬勢,踩著馬蹬,斜揚楚殤,高聲道:“眾將聽令!”

“尊令!”

“上蔡,無血刃!”

“諾!!!”

諸將與數千兒郎,轟然呼應。

少傾,便見軍營六門齊開,錚錚鐵甲整齊有序的漫出營門,劉濃打頭,身側諸將環圍,北宮、荀娘子、曲平、唐利瀟、杜武、徐乂、薛禮,一一俱在。大軍貫城而出,沿著斜長青石道下峰。

“嗚……”

“嗚嗚……”

綿長的號角聲蕩響於四野,田間的農人、峰下的村民,紛紛停下手中活計,注目那滿山寒甲,漫漫白袍,眼光凝於正中一點。

正在忙於采麻制軍袍的姚睿蕊,一眼便看見自家夫君,當即沖到田垅上,揮揚著手帕,嬌聲喚道:“夫君,夫君……呃……劉府君,上蔡,上蔡,不容他人褻瀆也!”

“劉府君,盼君凱旋也!”

“夫君,望君凱旋……”

“夫君,且待君歸來,奴家好生服侍……”

霎時間,群情激湧,紛紛夾道於兩旁,高聲呼喚,更有甚者,抓起一把野花,朝著軍陣便灑。劉濃置身於人海中,心中情動如潮,面上卻半分不改,縱馬慢跑,穿過人海,奔向郭璞與薛恭,他們領著三千青壯,布陣於汝河。

薛恭道:“劉府君,張滿尚無異動。”

郭璞眯著眼看了看河西,冷笑道:“張滿?縱使其有心,其時尚未至,必然雛伏於巢!”

薛恭漫眼看過劉濃身後軍陣,心中多少有些憂慮,便道:“劉府君,張滿攜曲不過八百,擁民不足三千,何需三千青壯盡候於此?莫若留下兩千,其余青壯,隨府君前往邊境!”

劉濃看了看河邊攜著各式武器的青壯,笑道:“民侍其地,軍侍其刃,各司其職,各行其勞,方為正道。而民,即便負刃,亦非軍卒!劉濃無能,使民懷刃列陣,已是愧疚於心也,豈可再驅民以戰!薛內吏莫要憂心,有三千青壯列陣於此,定可震懾張滿,劉濃亦可安心事戰。”說著,又對郭璞點頭示意。

郭璞道:“郎君但且寬心,昨日郭璞已會過張滿,其人有心而無膽,縱使其來,郭璞亦定使其無功而返,不教上蔡染血半滴!”

“兩位內吏多勞,且待劉濃歸來!”

劉濃朝著兩人點了點頭,一拔馬首,飛馳而走。孔煒乃是悍匪,他豈會容匪人攜刃深入上蔡,意欲在邊境處攔截,卸其刃,再入內。若匪不從,其意便昭然若竭,於名望不損,反可將其背後同謀者揪出來,抗敵於外,一戰而定乾坤。

莫論何人,既欲覬覦上蔡,必將付出代價。

……

鲖陽縣、固始縣、上蔡縣,三縣邊角相連,狀若三角,三角正中又間隔著小小的平輿縣,由鲖陽而入上蔡,需擦平輿邊境而過。

此時,平輿縣的荒蕪官道中,緩行著一道長龍,龍首,身披白袍,共計兩百騎。而龍身、龍尾,草衣獸皮,人人帶刀,約有兩千人,中有三百騎。

夏末之日,既濃且悶,樹上的蟬蟲鳴個不休,唱得人心煩意亂。

孔煒騎著一匹烏哨馬,揮手趕著飛來飛去的夏蟲,眼見即臨上蔡,心中卻怎生也鎮定不下來,隱隱覺得胸口似有一只暗手,正緩緩揪著,揪得人幾欲窒息。

前方,一箭之地,劉胤與薄盛並馬慢馳,未有絲毫異樣。周圍,樹叢濃密,夏風徐吹,也無半點跡象。待穿出樹道,涼風漫漫拂來,令人心神為之一靜,奈何,孔煒卻依舊惴惴難安,當即叫過大兒子孔智,細細一陣吩咐。

孔智領幾騎飛速竄向前方,少傾,拍馬而回,指著遠方一道小山崗,沉聲道:“阿父,待翻過此崗,便入上蔡,劉胤與薄軍主,皆未有異動之象!”說著,下意識的按緊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