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月下言石(第2/3頁)

“哼,吾尋美鶴去,吾不與汝女子爭辯!!!”

“格格……”、“噗嗤……”

惱羞成怒的小謝安胡亂的抹著嘴巴,踩著小木屐倉皇逃離,背後滾落一地笑聲。

碎湖追到廊上,嬌呼:“小謝郎君,慢些……”

一聽這話,小謝安跑得更快,繞下長長的樓梯,朝著院外直奔。一路上,婢女們與隨從見了他,紛紛萬福行禮,擡首之時,卻又忍不住的悄聲私語。

“這個小郎君哭了……”“沒哭,眼睛紅著……”“為何呢……”

小謝安心中委屈之極,張牙舞爪的奔出院外,不經意間看見遠遠的林中,有人正在月下舞刀,疊手疊腳的走近,隔著林林叢叢仔細一瞅,是個小小的身影,騰挪起伏時,仿若亂蝶穿花。

“嗬!”

忽然,那舞刀者突地回首,一刀直取小謝安。

……

院外,星月齊輝。

劉濃與從好友相聚篝火畔,飲竹葉青、吃燒烤。

一時間,觥籌交錯不絕,正在將醉未醉之時,王羲之突然心血來潮,把案上的各色吃食一掃,也不鋪紙,稍作吟哦,提起兒拳大小的狼毫,對著案面便是一陣奮筆疾書。

轉腕如浪時,字跡沖雲霄,似欲脫案而出。

少傾,王羲之將筆一扔,笑道:“瞻簀往北,羲之別無它物,寥以此墨案相贈,尚望莫棄。”

“逸少墨寶,怎敢相棄!”劉濃執起火把,細細一閱,嘴裏念道:“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雲……”

眾人紛紛過來觀字,但見詩乃楚辭,激風昂揚,字飛潑墨,兩廂一濟,讓人觀之則醉。

隨著劉濃的輕念,眾人暗覺胸中似藏千軍,金鼓齊鳴之時,令人熱血沸騰。此舉正是:好字入神,俱人神魂而不自知。

陸納身子俯傾,手掌著案角,贊道:“妙哉,妙哉,渾然天成也,觀此一書,吾筆可附之火炬也!”

謝奕也在挑著眉細觀,愈看愈喜,搓手道:“瞻簀,得此一案,便若一寶,他日若是窮困時,需將此案作價於我,逸少當以萬金來贖。”

蕭然笑道:“若逸不來贖,我定傾家來贖。”

王羲之臥蠶眉一挑,正欲說話,劉濃已笑道:“此案當爛於風雪,豈可作價於廟堂。”言罷,命人將矮案擡入院中,隨意置放。

“如此好書法卻置於野宿,焚琴作薪也。”

陸始在一旁冷觀已久,見劉濃與王羲之等人情誼深厚,雖說南北之間互相看不起,但亦知道勢不如人,默然飲酒的同時,對劉濃輕視之心也漸去,不過卻仍存些許隔閡,忍不住便出言譏諷。

劉濃聽聞此言,微微一笑,不以為意,更無心反駁,仍命人擡走矮案。

殊不知,王羲之竟也不惱,朝著劉濃深深一個揖手,而後竟慢慢搖入夜色中,邊走邊道:“人生得一知已,足矣!春意困乏,不如早眠。”

而此時,謝奕與蕭然回身看向陸始,前者冷冷一笑,後者搖了搖頭。

陸始眉頭一皺,便欲再言,陸納暗暗一嘆,扯了扯他的衣袖,輕聲道:“大兄切莫再言,瞻簀此舉,一意有三。一,即性而作,當隨興而化,正是風雪中人。二,好友相贈,理當置於明堂,時時觀之,豈不美哉!其三,王逸少力沉千斤,透案而出,風雪豈可輕易浸得。”

陸始恍然大悟,悵然道:“一舉三得,既使已得名,又可揚人之名,怪道乎此子……”

“唉!”

陸納一聲長嘆,卷起袍袖,懶得再與他多作一言,道不同,不相為謀也。

當下,劉濃見篝火漸熄,而眾人神態已疲,便欲散場。碎湖早有準備,當即便領著眾人入院,陸納與蕭然相見頗投,兩人意欲共處一室,再行手談。而陸始卻無人理會,劉濃心細,皆是陸氏子弟豈可厚此薄彼,親自將陸始帶入雅室休憩,陸始見劉濃笑意醇厚,也有心與劉濃修好,張著嘴巴幾番反復,終究礙著顏面說不出口。

劉濃意會,深深一揖,笑道:“昔日之事已往,何必復纏於心,且稍侯,劉濃再來作陪。”

“且往,勿需再陪。”

陸始神情一松,還了一禮。

劉濃快步而出,謝奕正等侯在廊外,適才因人多眼熱,倆人難得清心續話,而此時人皆散去,正適賞月。

月光拂廊,清湛如水。

兩人繞廊而出,直直來到竹柳清溪畔,謝奕懶懶散散的坐在草叢中,扔下一顆石子,將一汪靜影繚亂,聲音則略帶悵然:“瞻簀,去歲此時,你我相聚於山陰,其時,謝奕懵懂,恍似一腔心血無處可泄,暗覺這天地雖美,卻非謝奕所喜。而今身脫叢籠,投身於江湖,卻又覺江湖之大,令人左右難覓其真。幾番追思不得,讓人惱而生怒,卻又怨懟。謝奕自知,此非江湖之故,恐在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