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一夜魚龍(第2/3頁)

這時,褚裒思慮再三,終是為好友擔心,勸道:“彥道,此舉不可……”

袁耽沉聲道:“季野勿需再勸,我意已決!祖豫州已老,身體日不如前,若是祖豫州一亡,其人無所顧忌之下,何人可制?袁耽若此時與祖豫州合帳,亦或尚有可為。”

劉濃道:“然也,祖豫州若亡,何人可制?敢問彥道,依君之測,大亂將於何時?”

袁耽皺眉道:“或將兩年,亦或三年,不出三載。”

“然也,三年之期!”劉濃指著天上星河,朗聲道:“彥道且觀之,若逢其亂,君也與祖豫州合帳,君應在何也?應在此也!”手指,指向豫州最北,回過頭,直視袁耽:“此地,猶若犬牙,胡人重兵列布於此,兩廂廝殺不絕。君若退,胡人必進,鐵騎順鋒直指歷陽。估且不言胡人得進,若其人見君揮軍而下,敢問彥道,若汝乃其人,將以何如?”

將以何如……

一句話問得袁耽與褚裒盡皆沉思,愈思愈深,愈深愈驚,漸爾汗浸滿背,被風一吹,冰冷。

袁耽閉了眼睛,握著芭蕉扇連揮不休。

褚裒嘆道:“其人勢大卻坐鎮險境,若其欲亂,必攜荊州而下,僅依荊州之力便可橫掃江東諸郡。若是彥道揮軍而下,兵勢一滯,其人或將棄豫章而不顧,若,若如此……江東,江東危矣!”

“便是如此!”

劉濃沉聲一喝,便是如此,王敦軍控豫章,江東因此而安,江東因此而困,此時的王敦弑兄弑弟已若瘋狂,若是遇事不順遂,誰敢言他仍將為江東守門抵胡?王敦兩度行反,首次勢如破竹,郡軍望風而降,未嘗不是有所顧忌。而第二次行反未遂,乃江東已有諸多制肘,且王敦老矣……

美郎君回首再顧,見袁耽與褚裒面呈頹然,氣可鼓不可滅,當即斜踏一步,再指星河,揚聲道:“彥道、季野且再觀之。”

一聲沉喝,將二人目光復聚,劉濃笑道:“浩瀚星河,變化莫窮,你我正當其時,常勝將軍不言勇,吳王伏薪足可期。若逢時,有軍制北,控胡人南下;若逢地,有軍存歷陽,有軍扼丹陽,兩軍互為倚角,銜其首,不令其進;再有一軍北來,一軍南插,共刺其背。其時,諸君再觀,將以何如?”

星光,盡落入眼。此時的美郎君湖目綻星,神彩難言。

“啪!”

褚裒猛然一擊掌,大喜道:“若於其時,江東士族承危而盼安,左右權衡之下,私軍、郡軍必如蜂湧,食其肉,啃其骨,斬此長蟲!”

“然也!”

劉濃望著星河,目光掠過歷陽與丹陽的位置,凝於某處,嘴角愈裂愈開,慢慢伸出手,似想攀登,仿若欲摘,繼爾五指盡張,倏爾猛地一收,似將滿把星辰盡落於拳。而後,美郎君深吸一口氣,於胸中徐徐一蕩,將滿腹激潮平復,緩緩走到案前,一撩袍擺,落座,順手一揖:“劉濃,戲言爾!”

“瞻簀!”

“瞻簀,其勢也,勢不可擋也……”

褚裒與袁耽神情難以述之於言,朝著劉濃深深一揖,劉濃再次還禮:“莫再言,且行且為且看!”

袁耽道:“然也,竭力而為也!”

言至於此,各自相知,彼此心照而不宣。雖然劉濃僅是諸多假設,但便如他所言,時事,變幻莫窮,有心而為之下,安知不可意遂人願?!

當下,三人再不談時局,論雅行詠。

詠得一陣,褚裒想起了身在剡縣任府君的謝奕,慨然道:“惜無奕不在,如若不然,你我定將多歡。”

“無奕,哈,哈哈……”

一提到謝奕,袁耽頓時笑得前俯後仰,見褚裒與劉濃面呈不解,新任歷陽典臣將芭蕉扇一揮,笑道:“瞻簀、季野,有一事汝等不知,無奕……”

聽他說完,劉濃與褚裒都是不禁莞爾。

原來,謝奕初至剡縣任府君,小謝安跑到剡縣去探望,恰逢有老翁觸犯刑典,謝奕本就無心府君之職,故而荒謬斷案,命老翁飲酒,若飲三壇便可得抵刑罰。老翁大醉,謝奕危坐而不顧,小謝安在一旁道:“阿兄,已所不欲勿施於人,阿兄為逞而私念而怒老翁,老翁何其無辜,此非君子所為也,吾不恥也!”謝奕聽後羞慚,當即將老翁釋放。於是乎,世人皆傳:謝家大郎無意酒,麒麟小兒當為君。

小謝安年僅四歲出頭,傳言傳至建康,王導聞之甚奇,當即與江左八達桓彝千裏命駕共赴山陰,二人見了小謝安甚喜,贊小謝安:“心秀明達,將越王東海。”而王東海便是王承,自衛叔寶亡後,為東晉第一名士,可想而知王導與桓彝贊譽之高。誰知,小謝安竟不屑地道:“王東海名士爾,然,謝安不與為之,謝安欲與美鶴比美也……”

一言既出,大司徒與桓尚書面面相窺。繼爾,大司徒與謝裒對膝夜談終霄,次日,謝奕上表辭任剡縣府君一職,轉而直入建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