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松下逢君(第2/3頁)

“哢嚓!”

橋然驚呼:“瞻簀,不可!”

已然遲了!劉濃一劍斬落,來福便緊隨其後,提著刀三斬兩斬將樹斬作兩段,隨後用腳踢落斜崖。斷樹順著陡坡一直滾,觸地時碰然一聲巨響。

祖盛湊近一瞧,若是人跌下去,豈有命在!忍不住的咂舌道:“斬得好!”

便在此時,有人在松林深處問道:“樹何無辜,為何斬樹?”

眾人聞聲皆驚,紛紛尋聲而望,只見有人自林間而來,渾身雪白輕衫,手裏則牽著一根繩子,繩分兩端,每端各系一只幼鶴。

漸行漸近,是個面目俊秀的少年郎君,牽著鶴行至劉濃面前,怕鶴飛走,只得單手施禮,再次溫言問道:“為何斬樹,何不繞路?”

“唳!”

恰逢此時,不知何故,兩只幼鶴齊聲作鳴,啼聲清越如嘯。白衫郎君聞聲而喜,趕緊從袖囊中掏出幾枚青翠嫩葉,輕輕一拋。

兩只幼鶴逐葉而舞。

劉濃看一眼兩只爭食的幼鶴,略作揖手,不答反問:“郎君為何蓄鶴?”

少年郎君稍稍一愣,朗聲答道:“我喜聞鶴唳,我喜觀鶴舞,是以蓄之!”

劉濃唇往左笑,淡然道:“然也,汝所喜願便是我所答!”

言罷,略略闔首示意,隨後揮著大袖翩翩離去。橋然、祖盛亦不清楚這古怪郎君是何來路,自然緊隨其後,不與他糾纏。

“有理?無理?有理……”

少年郎君站在斷樹前,歪著頭思來想去,總覺得劉濃此言仿若蘊含深徹至理,可細細推敲時又好似總隔著薄薄一層,若霧裏觀山,辯之不清、道之不明。

愣得半天也不甚透,瞅著兩只幼鶴,喃道:“不管有理無理,此人妙矣!大毛、二毛,走,咱們瞧瞧去,看看他們能否過得松下三問!”

眾人穿出林間小道,陽光普照,視野豁然開朗,三棟朱紅寺廟由低至高呈現。青階頂端未見牌樓,危危兩株古松撲入眼簾,其壯甚雄,兩束參天葉蓋籠住半個天空。

而此時,在那兩顆古松下,到處皆是冠帶飄飄的士庶郎君,東一簇、西一簇,竊竊私語議論紛紛。稍遠一些的平整之地,露宿蓬帳竟綿延成片。

三人見得此景頗奇,頓住腳步。

橋然疾步上前打探一陣,回來時眉色古怪,連聲喃道:“怪也,怪也,奇哉怪也!”

祖盛性子最急,早已等得不耐,連忙問道:“怪在何也?”

“怪在……”

橋然便將事情道出,原來此地寺僧換人了,現下寺僧叫法虔。以往踏遊士子只要進獻香油錢,便可隨意在寺中詠題,只是門前所題時時更換而已。而如今,這寺僧一換規則亦跟著而換,要作甚松下三問。每答一問便可詠題一闕,若三問皆可答出,不僅可詠題三闕尚將保留其題三年。如此一來,雖然不是人人皆可題得,但無疑可使詠題之人名聲遠揚。

松下三問!

據說這三問極難,一問難過一問,到得今日尚未有人能連答三問。而這些聚在此地的士庶子弟,皆是見好友匆匆敗下陣來,心生惴惴而遲疑不前。可若其就此離去,誰又願舍下這般大好揚名機會,是以人便愈聚愈多。人一多,僧院客舍定然不夠,難怪蓬帳成片!

僧童跪坐於樹蔭下,面前擱著數十枚竹簡,若是有人自信可答出簡中所問,便可上前請題。而其身側尚懸有一枚小銅鐘,不知用途在何。

等得兩刻晨光,居然無人前往!

祖盛揮手道:“莫若我先前往!”

便在此時,有人自華錦葦席撩袍而起,慢悠悠的度至松下,掠了一眼童子,淡然一笑,隨後緩緩朝著寺內略作拱手,漫聲道:“請童子示題!”

圍觀眾人見其神態極是傲慢無禮俱作驚疑,左右一問,竟然無人識得。便有那聰慧眼尖者細細打量,見其眉色氣宇非凡,身著華麗錦紗,腰間所佩之玉亦極是名貴,悄聲道:“應是中上世家!”

誰知立即便有人嗤笑:“謬也!我吳郡之地,上等世家只有顧、陸、朱、張,中等世家亦不過十數。而近日,並未聽聞他們前來……”

“咳!”

前者正欲反駁,卻正好逢上僧童一聲靜咳。

靜!

僧童見四下已靜,便隨意自面前竹簡中取得一枚,略掃一眼,朗聲問道:“敢問這位郎君:一切法生滅,緣起在何?請以莊子言答!”

咦!

既不是以儒入道,亦不是以玄論道,愣不地冒出這種古怪之問,初次聞題的祖盛與橋然面面相窺俱是雲裏霧裏,而劉濃則面顯淡然,心道:此時的佛道仍屬一體論玄!佛自西而來,卻不得不依賴於道玄相釋,不然難以迎合天下門閥世家,這,不足為怪!不過,這僧童出示之題以經莊互注,卻頗有蹊蹺啊……若以莊子解之,該以何作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