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在湖之洲(第2/3頁)

“你不是碎湖?”劉濃眯著眼仔細分辯,見其蓄著劉海遮著蛾紋,心中亦委實不敢確認,她們姐妹太像了,無一不同,便是聲音亦是一致。

“我是。”

“你是巧思!”

劉濃呵呵一笑,心中頗有成就感,揮著寬袖行向正室;巧思眨著眼睛,暗中奇怪之極,往日若不見額間的紋印,小郎君斷然是分不出的,今日為何?

再一轉眼,瞥見那傻乎乎直樂的來福,心中頓惱,正欲喝其隨自己而去,好好教訓一翻。恰逢其時,碎湖在樓下嬌聲問道:“小妹,來福,小郎君可在?”

“碎湖?”巧思嘟著嘴,重重一剁腳,繞著回廊轉走;她有些怕這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姐姐,至於原因模模糊糊的亦說不清。

來福尚不知自己躲過一劫,探首出撫欄,大聲道:“在!”

“碎湖!”

劉濃至娘親房間出來,一眼便見碎湖捧著布囊急急的奔上樓來,看見他喜道:“幸而還沒走,天漸熱了,把這兩套單衫帶著。”

再對來福道:“若是小郎君晚上練劍出了汗,記得一定要換上……”

劉濃笑道:“也就三五日便回,昨日綠蘿讓來福帶了兩套,哪用得……”正說著,突地一頓,瞥見碎湖眼眶微紅,趕緊把那布囊接了,笑道:“帶,我帶!”

“噗嗤!”

碎湖掩嘴嬌笑,姿色媚極,全身上下都在顫,看得劉濃心中咯噔一跳,抱著布囊便走,暗道:碎湖,現在越來越像綠蘿了。

來福在身後急喚:“小郎君,等等我……”

……

“唳!”

五月春末,嫩綠轉青;一行白鶴振叢而出,不繞不旋直直插向蒼天。“哞”,青牛一聲憨啼,自山坡頂挑出一對彎角,隨後華麗的車廂慢慢浮現。

白袍震空鞭,噼啪脆響。

一個聲音高揚:“小郎君,快到咯……”

邊簾大開,坐於其中的美郎君正在捧著一卷書閑讀,聞言輕然一笑,轉眼看向簾外。一目不可攬盡,偌大的莊園起於平野中,背倚青青翠山,面朝十裏平湖;中有一條沿湖曲道,兩旁盡植筆直華榕,仿若連綿青雲鋪至城門口;凈白城墻高達五丈,將方園數千頃之地團團合圍;隱約可見有紅樓,尖頂!

江東陸氏,高門巨閥矣!

牛行曲道,清幽,唯余各色黃鶯在枝頭。

與此同時,在那高聳的紅樓中,一個青衫郎君手提著酒壺時不時淺抿,挑著眉眼俯逐四野,待瞧見牛車轉進曲道,哈哈笑道:“瞻簀來了,我得去迎接!”

下棋的白衫郎君落得一子,不以為然的道:“七弟,稍後尚有不少人來,難道汝皆要去接麽?”

青衫郎君眉尖飛拔,揚聲道:“阿兄謬矣!濁濁之子,豈可入得我之眼,我自接瞻簀,別人與我何幹?”言罷,一撩袍角,向卷梯行去。

白衫郎君微頓,正欲說兩句重話。

“啪!”

迎面對弈的美麗小女郎兩眼一彎,落子入局,淺聲笑道:“大哥,投了吧!”

“咦!”

白衫郎君驚奇,這才剛下沒多久,為何小妹便叫我投?仔細一辯棋局,果真得投……

……

“瞻簀,可有帶著好酒?”

兩車相對而行,陸納站在車轅上縱聲高呼。

聞得呼聲,劉濃挑簾而出,稍事相對,笑意由嘴角而始層層盡染,遙遙一個揖手,朗聲道:“好酒自然有?然三碗不過崗,祖言,汝敢飲否!”

“哈哈!”

陸納放聲笑道:“只要是瞻簀之酒,莫說三碗,三十碗我亦敢飲……”

二人大笑,跳下車互迎,隨後並肩而行。

陸納笑道:“瞻簀,日前,你寄來《四體勢書》拓本,阿父閱後直贊,‘衛巨山之書論,妙聚盛文皆一章矣!’令我邀你一並前來遊園,要好生謝你讓他得閱正章。殊不知,我早已請矣!如此看來,我陸祖言果真具備妙賞之心也!”

“哦?陸侍中見了!”

劉濃神情一頓,陸玩是書法大家,而書法卻是自己目前的短板,竟抄衛恒《四體勢書》供其賞閱,既似班門弄斧,更若獨守寶山而不入,面上委實禁不住,澀然道:“早聞陸侍中行書,氣出筆端有則,典足以昭示;劉濃字醜,抄巨山公書章於前,心顏皆愧矣……”

陸納見劉濃面紅如坨玉,言不避已缺、動靜皆亦隨心,極是欣賞,正色道:“瞻簀,真美玉也!汝之字,阿父言:風骨有跡,唯缺神意!阿父極少評人筆鋒,何況瞻簀是北……啊,哈哈……我得的是雞爪鴨舞四字,瞻簀你還要怎地?”

北傖?

劉濃灑然一笑,昔年陸玩對北地世家殊無好感,更幾番與王導相惡;而今東晉已立,北地世家掌權已成大勢;其行事亦多有收斂,不然怎得王導薦為侍中。北傖!陳年往事爾,自然不會對陸納錯失之言在意,爽然笑道:“若祖言兄乃雞爪鴨舞,那劉濃又該作何?胡塗亂抹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