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詩乃心發(第2/3頁)

“喀……喀……”

頭雁長鳴而過,徒留驚鴻若掠。鳴聲止,人落座。

靜!

眾人擡目而視,絕美郎君袍擺隨風而漫,被日一映,面作紅玉層綻。

“好美的郎君,真壁人也!”

“俊也,山有扶蘇,隰有荷華……”

“瞻彼淇奧,綠竹如簀!是為瞻簀!”

顧薈慰坐於桃樹下,滿紅輝著大紫,惹得各家郎君悄目而探,她卻渾然不覺,悄撇一眼於水畔孤零作書的郗璇,淺聲道:“阿弟,你去問難!”

“是!”

顧淳眉毛一跳,喜滋滋的彈起身來,揮著袖就往人群裏鉆,總算讓他等到了,詩被人比下去,這問難可不能再輸!三兩下鉆至與石台相對的一方高地,叉著腰問道:“帝臣不蔽,簡在帝心。‘簡’何解,請以老莊而論!”

嗯?

尖銳,直接亮白刃!劉濃一眼掠過,見是顧淳,緩緩點頭,笑道:“簡在帝心,簡在不言,簡在無所逃以天地之間矣!簡不為物,不知其所以然,蓋之如天、容之於地;故,簡矣,簡在無須言也!”

簡在無所逃以天地之間,簡在無須言!劉濃將“簡”喻為天地自然,存於至公之理,無須去言便已明理;是以,不言,因無須言!解得極妙!

“謬矣!”

顧淳一揮右袖,朗聲道:“簡在帝心,汝何知之?不知其所以然,是為不言,而非無須言。以不言而代,莫非乃不知而避,竊難於胸?不可取也!”

劉濃哂然一笑,慢聲道:“然也,我非帝君,子亦非我,安知我不知也?堅石不可催,遊魚不離水,北雁逢春必南歸,此皆為簡也!何須再言?”

頓住!

顧淳略加思索,揚聲道:“然也,以天下為之籠,則雀無所逃!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無物不然,無物不可。帝以籠為物,何言無物?”

言罷,他負手而立,嘴唇上揚。以莊言莊,以莊制莊,以“簡”引出劉濃的《無形論》,再行之格物,以有形而制無形。辯難有度,步步皆扣,不愧是久經清談辯難熏陶的人物。

到要看看,你如何再解!

陸納眯著眼,細細推敲,暗暗替劉濃捏著一把汗,雖說顧淳此言有雄辯之意,但辯難本就如此,不窮個究竟決不罷休。一轉眼,不知怎地就溜至桃樹下,待見那叢大紫正在輕敲案面,仔細闔眼一辯:“咦,格,格格。”隨後大喜,望向劉濃。

而此時,劉濃暗暗一嘆,淡聲道:“同類相比應,固天理。”

顧淳正待言之,卻聽他再道:“天機不可泄,若論究竟,以天下為沉濁,不可與莊語!”

“不然……”

“阿弟!”

顧淳本欲削尖腦袋再上,聞聽一聲輕喚,正是樹下阿姐。顧薈蔚搖著頭,心道:這個劉郎君,已初見章統矣,阿弟不是他對手!不可再辯了,再辯只會越敗越慘!

“噌,噌噌!”

顧淳踏著木屐忿忿而至,聽見阿姐敲指的節律為一慢兩快,低聲道:“阿姐,我還沒輸!”

“格!!”

顧薈蔚扣指而制,冷聲道:“再辯,則是三歲孩童鬥草爾!汝,怎可如此?”見阿弟垂頭喪氣,又道:“莫泄氣,亦莫急,稍後,阿姐給你贏回來!”

“阿姐……”

……

擊退好辯的顧淳,再擊敗幾個想借其揚名的士庶子弟;想以辯難而阻之的世家青俊們,一時間皆是籌措,不敢再前。倒是那些世家女兒們,卻聽亮、看亮了眼睛。

突然,一個女郎壯著膽子,悄悄拋出個香囊,不偏不倚,正正落在劉濃面前。

手工不錯!

劉濃拾起香囊,微笑著放入懷中,朝著那扔香囊的女郎稍稍闔首。誰知下一個瞬間,便讓人悔之晚矣!

一呼一吸之間,香囊自四面八方,亂飛!

“撲!”

“撲、撲、撲……”

不多時,面前竟堆起小小一座山。甚至有一只香囊居然掛在青冠上不肯下來,劉濃無奈,把它取下來,看著眼前的香囊山,犯難了:袖袋只有兩只,尚藏兩個雞蛋,再容不下別物啊!

只得命來福將這些香囊統統好生收起來!

吳縣不大,此次前來的世家女郎,除了顧、陸,其余皆是次等士族,個個與他門當戶對。女郎們心中暗喜:如此才貌並重的美郎君,何處可尋也?幸而逢得天時,將將才悔了婚約!嗯,求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切不可故作羞澀!要不要再投一個,亦好讓他記住我呀……

“哈哈!”

陸納看得大樂,放聲大笑,比自己得人稱贊更為開懷,一回頭,見小妹的女婢抹勺掂著足,右手揚著香囊欲投,奇道:“咦,抹勺,莫非汝……”

“我,我……”

抹勺低著頭不敢看他,半天,蠕道:“我想替小娘子投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