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章 洞房花燭夜(下)

朝雲暮雨,一夜纏綿,其間香艷旖旎,情濃水潤,不堪細述。

藏書樓下侍候的陸氏和謝氏的十余位婢女仆婦起先有些提心吊膽,怕樓上那一鳳雙凰再生事端,不料卻是波平浪靜,秋聲細細,月夜沉沉。

短鋤看看簪花,又看看謝氏那邊的柳絮,眾人都是含著笑意,原本緊張的心情頓時輕松起來,嗯,真好,危機化解了,然而要再往深裏想,就又覺得臉紅了——

短鋤和簪花說好,一個睡上半夜、一個睡下半夜,隨時聽候樓上的傳喚,謝氏的柳絮和因風也是這麽分工,還有兩個當值的仆婦,到了大約卯初時分,東邊天際透出曦光,天快亮了,一個仆婦便趕去廚下吩咐備水給新人沐浴,另一個有經驗仆婦讓短鋤和柳絮用精美漆盤將陸、謝二女的底衣褻裙送上去,二女昨夜穿的顯然需要更換——

短鋤問:“那陳郎君呢,陳郎君不需要更換嗎?”

仆婦一愣,隨即笑道:“陳郎君呀不管他,咱們只管自家的娘子。”

短鋤“嗤”的一笑,與柳絮捧著陸、謝二女的衣物上樓,躡手躡腳走到臥室前,那門卻已從裏拴上了,記得昨夜她們侍候新人行了卻扇分杯之禮後出門是虛掩著門,想必是陳郎君起來關上門的——

短鋤與柳絮相視竊笑,就在門外等候。

……

謝道韞醒來時覺得身子不勝嬌慵,胯部有些酸痛,好似初入西府時學騎馬顛簸過甚,她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嬌吟,睜開眼來,看到的是兩只大大的眼眸離得很近地看著她,不免吃了一驚,頭向後一仰,再看時,那兩只大大的眼睛已經閉上了,是陸葳蕤——

過了一會,陸葳蕤睫毛顫動,又慢慢睜開眼睛,見謝道韞還在看著她,不禁滿臉彤紅,不好意思再閉上眼睛,只好垂下眼睫,低低的叫了一聲:“道韞姐姐——”

謝道韞應了一聲,轉頭尋看,見陳操之仰天八叉睡在一邊,披頭散發、衣裳淩亂,哪裏還有半點溫文爾雅的名士風度呢!

謝道韞回過眼來,正與陸葳蕤目光相接,二女都是面色一紅,各自側過頭去避免互望,兩顆心“怦怦”亂跳,想著昨夜的放縱,真不敢相信那是自己,怎麽能任由夫君這般胡來呢?太荒唐了,下不為例!

天已經亮了,既然醒了自然不好就這麽躺著,謝道韞和陸葳蕤悄悄坐起身來,盡量不驚動陳操之,各取褻衣蔽體,卻又覺得有些不潔,想喚婢女送衣物來,又覺得這樣子很不雅——

忽見陳操之兩腿一蹬,霍然坐起身來,看看謝道韞,又看看陸葳蕤,眼神清亮,笑嘻嘻道:“兩位娘子,為夫有禮了。”說著,長跪鄭重行禮。

陸葳蕤、謝道韞雖然知道夫君衣衫不整的就行禮有些戲謔,但也不好不還禮,兩個人也只好衣不蔽體地還禮,甚是相敬如賓——

謝道韞心裏暗笑:“陳子重,我還是沒看透你,原來你還有這麽荒唐和憊懶的一面!”

陳操之起身振衣道:“我去喚人來侍候。”撩開帷幄,走到門前開門,就見短鋤、柳絮二人手捧漆盤、小臉紅紅躬身道:“婢子見過陳郎君。”

陳操之道:“你們入內服侍兩位娘子起身吧。”

短鋤、柳絮應了一聲,側身而進。

陳操之來到樓下,見小嬋來了,正吩咐仆婦備水供他沐浴——

……

辰時,衣凈體潔的陳操之與盛妝吉服的陸葳蕤和謝道韞三人至正廳向陳鹹、陳滿兩位長輩請安,卻見六伯父陳滿一臉的困倦,陳操之趕緊問六伯父是否身體欠安?陳滿笑呵呵道:“伯父身體甚健,只是有些勞累罷了,無妨無妨。”

陳操之甚是感激,殊不知他這位六伯父昨夜幾乎沒怎麽睡,都在清點賓客的賀禮,算了大半夜還沒算清楚,賀禮如山啊!

陳操之與陸、謝二女再入內院向兩位伯母請安,最後去“水香榭”向嫂子丁幼微請安,陸葳蕤和謝道韞親手捧著盛有棗、栗、腶修等物的竹器跪請嫂子丁幼微食用。此禮本是對陳操之父母的,但陳操之父母雙亡,西樓陳氏以丁幼微為長,故而陸、謝二女與陳操之商量,決定對丁幼微行此禮,丁幼微見小郎與兩位妻子和和睦睦前來,心下甚慰,象征性在取二女獻上的棗、栗食用了數顆,即在“水香榭”請新婚夫婦三人用餐——

現在又有一難題,按禮,新婚次日,新郎新婦是要回婦家拜見新婦父母的,但現在新婦有兩個,新郎只有一個,怎麽辦?親迎時有謝安的妙策,不分先後,皆大歡喜,現在如何是好?

丁幼微建議:“小郎與葳蕤、道韞一起去陸府,拜見陸使君夫婦後,再一道去謝府拜見謝氏長輩,這樣可好?”

陸葳蕤、謝道韞都覺得這樣甚好,陳操之當即命人備車,先赴陸府、再赴謝府,且喜相隔不遠,不用過於奔波,三人在陸府、謝府都象征性地食用了一些果、脯之類,回到陳宅東園已經是夜裏戌時,這夜,陳操之在西雙廊樓歇息,與陸葳蕤恩愛自不待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