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六章 天師道叛亂

廢帝司馬奕聽說崇德太後下詔迎他回去重登皇位,大驚失色,不敢置信,半晌問:“太後密詔何在?”

許龍從懷裏摸出一塊玉圭,呈上道:“太後怕事泄,命小人持玉圭傳口諭,請陛下回建康臨黎元、承皇極。”

司馬奕接過玉圭細看,似是宮中舊物,不敢確定,說道:“既無太後手書詔令,本王如何敢信你。”

許龍懇切道:“陛下,太後乃是迫於桓溫淫威,被逼無奈才違心下詔廢黜陛下的,今桓溫已回姑孰,建康城朝野士庶鹹盼陛下復位,是以太後命小人前來迎陛下回宮。”

司馬奕想起自己被廢那日步出西堂時百官痛哭流涕的樣子,意有所動,卻道:“桓溫驕橫,豈容本王復辟,待他提兵再入建康,橫禍至矣。”

許龍道:“陛下所言差矣,只要陛下重臨大位,起用忠心耿耿之臣,桓溫若提兵來,陛下可棄建康退往徐州,徐州庾刺史是陛下的國舅,手握重兵,足以抵禦桓溫,陛下再傳檄天下,共討桓溫,桓溫再強,也不過是當年的王敦,陛下有皇天護佑、臣民擁戴,何懼反賊桓溫!”

許龍能言善辯,說得頭頭是道,廢帝司馬奕心意大動,重登皇位的念頭如死灰復燃,問左右親信可行否?

司馬奕的保母經常去崇德宮佛屋跟隨褚太後拜佛誦經,這時說了一句:“太後若有詔,當遣官屬來,何獨差汝前來?”

許龍面色一變,強詞道:“太後怕泄密誤了大事,故遣小人前來。”

司馬奕雖然昏庸,但畢竟不是蠢貨,被保母一語點醒,是啊,許龍是被追捕緝拿之人,怎麽能回到宮中領受太後的密詔!

許龍催促道:“大事垂捷,陛下焉用女子之言!”

司馬奕剛剛燃起的火熱的心又涼了,搖頭道:“我得罪於此,幸蒙寬宥,豈敢妄動,汝速速離去,莫再胡言惑眾。”

許龍還待勸說,司馬奕怒道:“汝必為亂者。”叱左右縛之。

許龍武藝高強,見勸說不成,當即打倒兩人,奪門上馬而逃。

負責監察東海王歸封國的侍禦史便是陸禽,許龍能順利地見到東海王司馬奕,正是因為有陸禽的暗中網開一面,今見許龍勸說不成,陸禽也只得作罷,只當作什麽事也沒發生,也不向有司報知此事,次日繼續向晉陵前進,行至陵口,卻遇大批災民攔住去路,向東海王司馬奕的車隊討要食物,這批災民約有三、四百人,驅趕不散,司馬奕的車隊既不得行,那些災民也不肯走,雙方就僵持在陵口小鎮。

……

那許龍勸說廢帝司馬奕重返建康不成,差點被抓,奪路往建康城方向逃跑,看看身後也無人追趕,這才放緩馬步,罵道:“這個無用的廢帝,想輔佐他都不行啊。”搖了搖頭,往句容而去,連夜趕路,次日上午趕到句容縣東邊的小鎮梅龍,梅龍小鎮距建康二十余裏,鎮北有風景秀麗的梅龍湖,湖畔有數排茅舍,卻是一個天師道道場,盧竦便藏身於此。

許龍叩見盧竦,報知廢帝司馬奕懦弱無能,不敢回建康復辟。

盧竦兩道長眉擰著,呵斥許龍道:“你不是自詡能言善辯勝過陳操之嗎,怎麽真要用你之時,卻沒有一點用!”

許龍叫屈道:“皇帝本已被弟子說動,卻被其保母諫止,弟子還待再遊說,皇帝即叱左右縛我,弟子只能奪路逃出,連夜趕回來向師尊復命。”

盧竦擺手道:“罷了,我已在陵口安排了人手,皇帝到不了他的封國。待今夜沖進建康,占了台城,劫持太後和新君,那時再迎皇帝回都,他做現成的皇位,還會有什麽話說。”

眾弟子一片阿諛恭維聲,皆贊盧師英明神武,但也有一個弟子問:“師尊,今夜可聚起多少人攻城?”

盧竦道:“有五百人。”

那弟子遲疑道:“五百人,就能攻城?”

盧竦叱道:“曹倉舒,你怎的如此膽怯,必是奉持三官帝君之心不誠,否則,有帝君護佑,水火不浸、刀槍不入,何懼之有?”

名叫曹倉舒的弟子慚愧道:“師尊教訓得是,弟子這就去向水官帝君懺悔去。”

盧竦點頭道:“去吧,只要心誠,必得帝君護佑,更何況本師久居台城,對各宮門的守衛強弱了如指掌,至於說建康城,靠廣莫門一帶,還只是籬笆土墻,用幾根木頭一撞便倒,有何難哉。”

卻說那個名叫曹倉舒的天師道弟子,原是寶石山顧氏莊園的佃戶,追隨盧竦只為求福消災、不受鄰裏欺負,從沒想過要攻城叛亂當大官,對盧竦所說的刀槍不入、水火不浸也不大相信,他砍柴經常割破手,今年端午前的一日還差點被水淹死,哪裏能刀槍不入、水火不浸呢,當然,盧竦把這些全推作禮敬三官帝君之心不誠所致,可他自己的雙手怎麽也被燙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