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章 操之說法(第2/2頁)

那苟太後起先眼波浮動,不安本座,但陳操之的確有生公說法頑石點頭的感染力,說佛法深入淺出,又專門說些婦人愛聽的因果報應、福報勸懲故事,又以佛謁警醒,諸如“淫為不凈行,迷惑失正道。精神魂魄馳,傷命而早夭。受罪頑癡荒,死復墮惡道。吾用畏是故,棄家歸林藪。”——

苟太後聽得惕然心驚,漸漸的收起不敬心,肅然端坐聽法,那七歲的皇太子苻宏也頗有坐性,始終坐在獨坐榻上,只是後來開始打盹,倒是那皇後苟氏,一雙吊梢大眼睛不離陳操之面目,貪看陳操之容貌和說話的神態,卻根本沒聽陳操之說的是些什麽——

陳操之講了大半個時辰,即起身告辭,苟太後歡喜贊嘆,請陳操之明日午後再入宮說法,陳操之道:“外臣並非出家人,不以弘法為務,因太後禮佛,遂不揣淺陋為太後講解佛經,若太後恩準,外臣在長安時日,只要有暇,那麽逢單日便來宮中為太後講經。”陳操之要順利離開長安,這個苟太後是關鍵,宮中人多耳目雜,倒不用擔心苟太後會淫念大起如何如何,說法教化,正在此輩——

苟太後命太子苻宏、宦者趙整、孟豐送陳操之出宮,陳操之走後,那苟太後猶自默坐出神,不知想些什麽?

一旁的苟皇後也不說話,只悄悄打量著這個姑母兼阿姑的苟太後,想著苟太後的風流事,不勝歆羨。

此後十余日,陳操之由竇朗陪同,拜訪氐秦高官貴族,無論氐人貴戚,還是漢人重臣,陳操之一一拜訪,因為苻堅禮敬這位江東使臣,在太學講堂陳操之又名聲大振,所以那些高官豪強都不敢對陳操之不敬,只是相對來說,漢人官吏對陳操之要親切一些,而氐人貴族都比較冷淡,其中尤以領軍將軍強汪最明顯——

強汪是氐族貴戚強德的從弟,強氏數代與王族苻氏聯姻,強德之胞姊便是苻堅伯父苻健的皇後,苻堅即位後任用王猛,先斬後奏處決了強德,強氏勢力大衰,因王猛受苻堅寵信,特進樊世也因得罪了王猛而被苻堅斬於西廳,強汪自知不能與王猛相抗,只好曲意迎合,但胸中怨氣,至今不減,強汪在太學講堂聽陳操之贊苻堅和王猛是明君賢臣,似乎大秦能有今日局面全是王猛一人之力,強汪甚是不忿,對陳操之自然也就沒什麽好臉色,聊以應酬而已,陳操之卻是不以為忤,故意稱頌王猛之賢,強汪苦苦忍耐,待陳操之一出門,拔佩刀猛斫陳操之方才坐過的方榻,恨意難平。

車騎大將軍苻柳是苻堅的從兄、河南公苻雙是苻堅的異母弟,陳操之在拜訪時察覺此二人對苻堅、王猛怨氣極大,陳操之自然是極口稱贊苻堅與王猛,二人只是冷笑——

逢單日午後,陳操之便入宮為苟太後講解佛經,已不限於《人本欲生經》,陳操之從欲界、色界、無色界講起,講業力、講六道輪回,然後雜以有名有姓有時間有地點的因果報應故事(都是托為東晉發生的,反正苟太後也無從驗證),苟太後聽得入神,一副深受點化的樣子,原本對陳操之的好色之心轉為敬重,真把陳操之當作有德高僧來禮敬了。

五月二十四日,王猛回到長安,向苻堅稟報涇陽、三原兩縣的蝗災危害,擔憂蝗災繼續擴大,請求征調軍民抗災,苻堅便命王猛與武衛將軍王鑒負責此事,王猛行色匆匆,倒還記得與晉交易之事,讓竇朗轉告陳操之,若陳操之要去隴右馬場看馬,便命竇朗陪同前往。

從長安去隴右,往返至少也要一個多月,而且陳操之只是使臣,真正要交易時自然有東晉負責此事的官吏前來,這又是王猛的拖字訣,陳操之豈有不知,他來長安已有十余日,應該要盡快與氐秦達到協議,因為他還牽掛著洛陽的安危,還有那遙遠江東翹首以待的陸葳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