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章 北伐大計

正月二十七日辰時初,陳操之、顧愷之一行近三百人離了顧氏莊園,到達曲阿是次日黃昏,這夜陳操之分別給左民尚書陸納和三兄陳尚寫了書信,給三兄陳尚的信主要是說他這次未把三嫂和小侄兒帶來,因為三嫂母家有些事,所以準備年底與幼微嫂子一起來,那時陳氏在秦淮河畔的宅第東園也應該竣工了,正可入住,畢竟女眷來京還借住顧府不成體統;寫給葳蕤之父陸納的信則是細說了在會稽土斷時與陸俶的沖突,請陸使君體諒,更請陸使君勸告大陸尚書,為家族門戶計,莫與桓大司馬對抗,近聞陸禽又與天師道盧竦往來密切,盧竦乃禍端,宜自警惕——

陳操之給陸納的信采用春秋筆法,寫得很委婉,不會讓陸納有受後輩教訓的難堪之感,寫好後命來德把信交給板栗,板栗自會找機會把信交給其妹短鋤、遞到陸葳蕤手裏的。

次日早起,陳操之、謝玄、謝道韞將分道往姑孰西府,沈勁之子沈赤黔要追隨陳操之左右,這次只帶四名仆從隨陳操之赴西府,顧愷之雖應征召將入西府,但這時不必急著去,待參加了謝玄婚禮再一道入西府。

冉盛也要先去建康一趟,他還有八十名軍士留在建康,要去領著那些軍士回西府,陳操之便命來德攜了他給三兄陳尚的信去建康見三兄陳尚,然後再與冉盛一起來姑孰。

在曲阿城西歧路分手時,陳操之緩緩策馬從陸氏車隊邊上行過,短鋤撩開車簾,陸葳蕤從車窗裏望著陳操之,四目交視,微笑點頭,陳操之帶轉馬頭往南而去。

謝玄因阿姊謝道韞之事,這兩日悶悶不樂,離了曲阿縣,對謝道韞道:“若不是桓郡公征召甚急,不然我們應先回烏衣巷拜見了叔父、叔母再去西府的。”

謝道韞道:“待見過桓郡公之後,若無甚要事,便早些回建康亦無妨,阿遏還要去揚州呢。”

謝玄與河上羊氏女的親迎之期是三月初八,羊氏郡望有三處,分別是河上、泰山和京兆,現在除了泰山尚在東晉控制之下,其余都淪入氐秦和慕容燕之手。所謂河上羊氏,現寓居揚州,謝玄將與三月初乘船下揚州迎娶羊氏女,據傳羊氏女膚白如雪,美麗非凡,但謝玄還未見過。

謝玄看了看阿姊謝道韞和陳操之,說道:“我婚後便要赴荊州,以後與阿兄和子重要別多聚少了。”

謝道韞默然不語。

二月初六午後,陳操之一行趕到姑孰,在白苧山下遇到西府長史王坦之,陳操之、謝玄、謝道韞三人下馬施禮,問王長史何往?

王坦之皺眉道:“庾皇後昨日午時薨於顯陽殿,大司馬命我前往台城哭臨致喪。”拱拱手,帶著一幹隨從策馬匆匆而去。

陳操之、謝玄三人面面相覷,這司馬皇室真是夭壽啊,去年六月哀帝司馬丕與靜皇後王氏同日駕崩,這才半年,新立的皇後庾氏又去世了,庾皇後出於穎川庾氏,是已故大司空庾冰之女、北中郎將庾希和廣州刺史庾蘊的胞妹,今年才二十一歲,竟芳華早逝——

謝玄低聲道:“桓大司馬對皇帝立庾妃為後頗為不滿,未想庾皇後這般早逝,且看皇帝還會不會在立後之事上與桓大司馬齟齬!”

陳操之三人回到姑孰城中寓所,陳操之命屬吏左朗就近尋一處房舍讓沈赤黔主仆居住,小嬋知操之小郎君好潔,便命仆婦備水沐浴,剛梳洗畢,左朗來報,大將軍府主簿魏敞傳桓大司馬之命,請陳參軍赴將軍府夜宴,謝司馬、祝參軍亦將同往。

謝玄已經是桓豁的行軍司馬兼領南郡相,七品,陳操之和謝道韞升為八品參軍,不再是九品掾了。

申時末,陳操之、謝玄、謝道韞來到大將軍府,桓溫迎至階下,紫石棱一般的雙目朝三人面上一掃,笑道:“謝司馬、陳參軍、祝參軍,一別半載,國事辛勞啊。”

陳操之三人趕緊向桓溫施禮,入廳中坐定,幾案筵席已然備好,除了侍女之外別無他人,看來桓溫今日是專請陳操之三人的。

席間,桓溫不提庾皇後駕崩要守喪禮之事,飲酒食肉自若,謝玄、陳操之自然也就裝作不知,二人分別向桓溫稟報了吳興郡土斷和會稽郡土斷之事,這些事桓溫都已知曉,舉杯含笑,聽謝玄、陳操之二人稟報——

桓溫見謝道韞不甚飲酒,亦言語不多,便道:“此番會稽土斷,陳參軍固然是首功,但若無祝參軍輔佐,亦能有這等佳績,我聞祝參軍曾去錢唐為陳參軍排憂解難,可有此事?”

謝道韞便略略說了賀氏指使人誣告錢唐陳氏占田一案,桓溫贊道:“祝參軍處事精當細致,讓宵小之輩無隙可乘——陳參軍,理應敬祝參軍一杯,若無祝參軍,陳參軍又如何能專心復核土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