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章 訓弟

烏龍山季子殿後的這三株數百年綠萼梅高達五丈,蔭蔽數畝,那些單生的、兩兩簇生的、綠萼白瓣的梅花綴滿新枝,置身花樹下,恍若花雲輕籠,有暗香沁脾——

陳操之看著嬌美無匹的陸葳蕤,那美麗大眼睛裏有一絲疑慮之色,秀氣的柳葉眉蹙起又展開,輕聲道:“陳郎君,不知為什麽,我對這位祝公子印象不佳,陳郎君的其他朋友我都喜歡,因為他們是陳郎君的朋友——”

陸葳蕤明明白白地說出來,既是對陳操之的傾心愛戀和信任,也是因為這純美女郎有著一顆潔凈無瑕的水晶心。

陳操之卻問:“葳蕤,知道我什麽時候愛上你、想著要娶你為妻的嗎?”

陸葳蕤眸子一亮,羞喜不勝,搖了搖頭,說道:“陳郎君說,我想知道呢。”

一邊的短鋤沒忍住,說道:“陳郎君肯定是第一次見到我家小娘子就喜歡上了,我家小娘子多美啊。”

陸葳蕤妙目含嗔,瞧了短鋤一眼。

短鋤吐了吐舌頭,趕緊道:“短鋤到那邊守著,不讓人過來打擾。”說罷,往季子殿方向一溜煙走得沒影了。

陳操之笑了笑,說道:“短鋤說得沒錯,任誰見到陸小娘子都會喜歡的。”

陸葳蕤羞道:“陳郎君,說嘛。”語意溫柔而執拗,讓人怦然心動。

陳操之凝視陸葳蕤的眼睛,說道:“還記得那年冬月我與你第一次去真慶道院看茶花嗎?那株名貴的‘大紫袍’茶花被人摘去,我在前、你在後湊近去看,嗟嘆不已,我後退時不慎碰觸到你胸口,當時我好生尷尬,想解釋又覺得不妥,想要裝作若無其事又覺得虧心——葳蕤,那時你說什麽了還記得嗎?”

陸葳蕤滿臉嬌羞,眼神格外清亮,明眸皓齒不足以形容這女郎的容色和神采,低聲道:“我說什麽了?我記不得了。”

陳操之一笑,拉起陸葳蕤的手,說道:“忘了嗎?葳蕤也會口是心非啊,嘿,當時你也很害羞,但看到我微窘的樣子,你卻安慰我說不要緊,說我又不是故意的,又岔開這事說我們繼續看花去,那邊有一株瑞雪,不知會不會被人摘去?”

說到這裏,陳操之停頓了一下,繼續道:“當時我想,這女子心裏真是沒有半點渣滓啊,冰心婉瑩,讓我非常愛慕,若是能得這樣的女子為妻那豈不是三生有幸——”

陸葳蕤眸子亮亮、聲音低低的道:“那次我來徐氏草堂,看到陳郎君因思念母親在抄寫《毛詩凱風篇》,陳郎君真專心啊,我看了很久,眼睛都流下來了,覺得陳郎君真好,後來爹爹要為我與賀氏議婚,我就覺得愀然不樂,不知怎麽的想把這事告訴你——還是在真慶道院,你為我插上金步搖,要我等著你,可知我有多快活啊!”

陸葳蕤說這話時,有一種星月光華一般的美麗從肌膚下、從骨子裏透出來,這種美,並非皮相之美,不會因年華老去而衰減——

陳操之雙手捧起陸葳蕤的臉,在她微顫的唇上吻了一下,柔聲道:“可是我讓你受了這麽多委屈——”

話未說完,陸葳蕤嬌嫩的嘴唇印上來,使勁親陳操之,好一會才分開,陸葳蕤眸光盈盈,微微喘息道:“不要說那些,葳蕤現在很快活,除了陳郎君誰又能讓葳蕤這樣呢,為了能和陳郎君在一起,受些委屈又算得了什麽,如今也沒人逼迫我了,我只是要等著陳郎君而已。”說罷,輕輕靠在陳操之懷裏。

朝陽照過來,白瓣綠蕊的梅花染上淡淡緋色,像陸葳蕤白裏透紅的雙頰,這女郎身軀嬌顫,若不勝情。

兩個人靜靜相擁,感受愛情的甜美,苦戀好比釀酒,愈久愈難愈香醇。

鳥雀啁啾,山林寂靜,過了好一會,陳操之開口說道:“嗯,葳蕤,現在說說祝英台的事吧。”

陸葳蕤擡起頭,看著陳操之,嫣然笑道:“不必背後議論他人啊,我不是多事之人,我只是稍微有些奇怪,並不想問什麽,我知道祝公子是你的好友。”陸葳蕤原有的一點疑慮在陳操之溫柔的懷抱裏如冰花一般融化,她不想多問什麽,她只是說出了自己對祝英台的感覺而已。

陳操之微笑道:“那下次有機會再說,總是要說的——我們下山去吧?”與陸葳蕤攜手朝季子殿走去,沒走幾步就遇到短鋤,短鋤道:“小娘子、陳郎君,顧公子他們下山去了,他們都知道陳郎君和小娘子在一起,所以先走了,彤雲娘子還在後殿等著。”

陸葳蕤聽說其他人都知道了,不免有些羞澀。

陳操之道:“那就正好,我可以與葳蕤一起下山。”

陸葳蕤道:“還有阿彤呢——”

短鋤趕緊道:“我去對張小娘子說。”也不待陸葳蕤吩咐,小跑著就去了,不一會就回來了,喜滋滋道:“彤雲娘子說在山下等著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