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〇二章 謀事在人(第2/3頁)

楊鎬額角冒汗,聽了方從哲的話他才深切體會到朝中黨爭之烈,方從哲對張原的成見和怨氣已無法化解,但楊鎬並非人雲亦雲的庸人,與張原一席談,張原的報國憂國之心讓他動容,方從哲說張原全是私心陰謀實難讓他認同,只是他也不能為張原辯解,不然的話他從哪裏來就要回哪裏去。

方從哲目光炯炯,楊鎬必須表態,楊鎬鄭重點頭道:“方兄所言極是,張原關於固守遼東之計並不可取,我若行之,必致千夫所指。”

方從哲撚須微笑,說道:“張原之計也並非全不可取,增兵清河刻不容緩,清河一定要守住。”

楊鎬心弦略松,應道:“是,年前赴援的兵馬就要趕至清河,守住清河城對我幾路大軍的總攻有很大益處,可牽制建奴的兵馬。”

方從哲點點頭:“皇帝用兵之心甚切,你會同兵部堂官與赴援諸將,在年前制訂出進軍的具體方案。”

楊鎬道:“弟在野多年,軍中諸將大都不熟悉,只恐有令不行。”

方從哲道:“這個你放心,皇帝既委你重任,必不讓你受人掣肘,我會向皇帝請求賜尚方寶劍以重你事權,總兵以下敢不聽命者,你可以軍法處之,不必事先奏聞。”

楊鎬大喜,離座拜謝道:“楊鎬必殫精竭慮為國經略遼東,不負賢兄厚望。”

……

萬歷四十五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從薊門、宣、大、山西、山東、四川的明軍冒著嚴寒向京城、山海關一帶集結,臘月十二,新任山海關總兵杜松率一萬六千大軍抵達山海關,大軍入駐山海關,杜松自己率親衛數十人星夜入京向兵部報到,並參見主帥楊鎬,楊鎬已獲賜尚方寶劍,臨陣可斬總兵以下將官,杜松向楊鎬慷慨陳詞願為先鋒直搗敵巢,楊鎬知道杜松是一員猛將,嘉勉之,命其回山海關整頓軍馬聽候軍令——

杜松在回山海關的前夜悄然拜訪了張原,隨同他來李閣老胡同的是穆敬巖和洪紀、洪信三人,穆敬巖已從試百戶升任正職六品百戶,再見女兒和外孫,穆敬巖自是欣喜,但穆真真卻是心有隱憂,她從張原那裏得知遼東局勢兇險、建奴騎兵兇悍,她爹爹已是大明軍官,此番當然要追隨杜總兵出征,戰場上刀槍無情,爹爹生死難蔔啊——

穆敬巖卻不象女兒穆真真那樣憂慮,他與杜總兵一樣鬥志昂揚,安慰穆真真說他定能獲勝而歸。

與楊鎬的將信將疑不同,直爽勇悍的杜松對張原是心悅誠服,自三年前在江南貞豐裏結識張原,張原對他說的話俱已應驗,現在他已是山海關的總兵,即將開赴遼東與建奴交戰,他當然要再次請教張原,看他杜松能否立下大功?

張原道:“杜將軍勇冠三軍,威名赫赫,建奴素聞將軍之名,必嚴防將軍所部,戰場風雲變幻,在下亦無有勝無敗的良策,但我要請杜將軍牢記‘六個字’——”

杜松忙問:“是哪六個字,張狀元請講,杜松無有不遵。”

張原道:“毋分兵、毋冒進——杜將軍切記,如此或能立功,否則屍骨難歸故鄉。”

杜松惕然道:“建奴兵有這麽厲害?”十年前他也是遼東總兵,那時的奴爾哈赤對大明還是臣服的。

張原道:“不是我誇敵自貶,八旗軍征戰多年,戰力遠勝明軍,八旗軍集中,明軍松散,所以杜將軍切勿輕敵,與另幾路明軍盡量保持聯系,不要為爭頭功冒進。”

杜松皺著濃眉想了想,點頭道:“我聽張狀元的,張狀元神算,不會錯。”

張原笑了笑,說道:“當然還是要聽楊侍郎指揮,只是臨陣時不要忘了在下送杜將軍的這六個字。”又與穆敬巖說了一會話,將二十副望遠鏡送與杜松以便行軍時加強哨探,隨後便送杜松、穆敬巖四人出門,回來時見穆真真抱著小鳴謙立在門廳外,問:“我爹爹他能得勝回來嗎?”

張原摸了摸兒子臉蛋,對穆真真道:“以武藝博取軍功掙出身是穆叔之志,沒有危險又怎能稱作戰場。”

……

萬歷四十五年的寒冬就在調兵遣將、厲兵秣馬中過去了。

萬歷四十六年正旦朝會,萬歷皇帝依舊沒有參加,這位老皇帝以前不參加朝會是因為怠政,現在是的確力有不逮,頭暈目眩,經常腹瀉,手中無力……諸般症狀都發作起來,哪裏還能視朝,但遼東戰事萬歷皇帝還是很關切的,天子守國門,建奴已經威脅到他大明的根基——

萬歷皇帝命皇太子朱常洛代他主持新年正旦朝會,朝鮮謝恩使呈上的賀表讓大明君臣大為高興,新近受大明冊封的朝鮮王李倧上表請求出兵協助天朝征討建州叛奴,並請天朝派使者駐平壤督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