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五章 打臉(第3/4頁)

酒席上,張原把今日之事的前因後果對石通判如實說出,石通判一早聽說了昨夜落第生員鬧貢院之事,那案子由布政使司衙門和按察使司衙門處置,杭州府衙並未與聞,這時聽張原把事情原委和捐獻銀子的來源一一說了,石通判雖然覺得自己被張原小小的利用了一下,稍有不爽,但這事對他而言顯然是有利的,手中有銀好辦事啊,張原能把銀子捐出來也足見其清廉,不然的話張原就是把銀子留下也沒犯什麽律法——

石通判笑道:“解元郎智慧人所難及啊,汪汝謙也算是名士,卻造這樣的謠言,實在是愚蠢,現在又以巨資來修好——張解元真的不追究此案了?”

石通判並不明其中奧妙,以為汪汝謙送銀子來真是向張原求饒修好的——

張原含笑道:“晚生當然是有信義的人,汪汝謙既已知錯並且大張旗鼓賠禮道歉,我是不會再出面追究此案,但此案涉及的並非是晚生一人,還牽連到兩位主考官,國有律法,誣陷有罪,相信何方伯、張分守和葉禦史會秉公處置此案的。”

石通判心道:“這個張原,小小年紀,見財不貪,心計極深啊,以後的朝堂當有此子一席之地——”

……

汪守泰面色紫漲,眼睛布滿紅絲,羞憤啊,大步往湧金門而去,八個汪氏仆人跟在後面,那一班吹鼓手追上來叫道:“汪老爺,別跑這麽快啊,這工錢還沒給呢——”

被人追著討要工錢這成何體統,汪守泰站住腳,在腰間一摸,沒帶銀錢,問那些仆人,卻都沒帶錢出來,便道:“隨我到西湖邊付你們工錢。”

為首一個嗩呐手瞅著兩個汪氏仆人擡著的那只小木箱,嘟噥了一句:“這箱子裏不是有銀子嗎。”

這嗩呐手只是隨口那麽一說,汪守泰卻是勃然大怒,吼道:“這是二十兩一錠的銀子,你們這些窮鬼一年能掙到這麽一錠嗎!”

一班鼓吹手不敢回嘴,臉色都頗不忿,跟著汪守泰來到西湖邊,汪守泰向美婦徐安生要了二錢銀子丟到岸上,喝道:“快滾!”

一班吹鼓手罵罵咧咧走了,那美婦徐安生見汪守泰這般急怒神色,心知此行事情不順,她自不會討沒趣詢問,反正等下就會知道的,只命撐船,汪汝謙依舊在湖心島那邊——

徐氏樓船與汪汝謙的畫舫相並,汪守泰和幾個仆人跳過船去,汪汝謙迎出來問:“四弟,怎麽——”他一眼就看出汪守泰神色不對了。

“九兄,我對不起你!”

汪守泰“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右手握拳使勁捶打艙板——

庚戌科狀元韓敬走過來皺眉道:“何至於此!”

汪汝謙把汪守泰扶起來坐下,看族弟這模樣就知道事情不妙,這時要裝名士風度,按捺著焦躁情緒從容詢問,聽汪守泰所事情經過說了,汪妝謙坐在椅子上半晌沒聲音——

邊上一個滿臉橫肉的汪氏奴仆惡聲惡氣道:“張原如此可惡,幹脆找一幫杭州潑皮喇唬打殘了他,要不就找江洋大盜幹脆結果了他,讓他不得好死,看他還——”

韓敬冷笑,返身回艙。

“啪”的一聲,汪汝謙狠狠抽了這奴仆一個嘴巴,喝道:“滾出去,再敢胡言亂語我饒不了你。”

韓敬在這裏,這不知好歹的家奴卻說這樣殺頭抄家的話,汪汝謙豈能不怒,喝退了這奴仆,與汪守泰一起進艙,對韓敬陪笑道:“家奴無知,韓兄不要見怪。”

韓敬板著臉道:“這不是街頭鬥毆,若憑潑皮無賴就能解決事情那就簡單了,見過幾個大明朝官紳是被仇家雇兇殺死的?若這樣,什麽黨爭都沒必要了,讓江洋大盜去解決吧,韓某孤陋寡聞,只知道擁兵一方的唐代節度使敢雇兇殺官,他們造反都敢,那是亂世——”

汪汝謙冷汗涔涔,連聲道:“韓兄教訓得是,韓兄教訓得是。”

韓敬道:“張原如今隱然東林黨後起之秀,必須要打擊,但也只是在聲譽、仕途上打擊他,取他性命似非我輩所為,那是不計後果同歸於盡的市井匹夫做法,我輩何至於此?”

汪汝謙唯唯。

韓敬又道:“雖然這次送銀弄巧成拙,卻也不必太憂慮,然明兄暫避一下,案子先讓汪理直頂著,憑這事不能把你和董公子怎麽樣,張分守這點香火情還是有的。”停頓了一下,又道:“錢謙益此次出京,途經無錫時上東林書院見了鄒元標和高攀龍,這次錢謙益取中的舉人有多人是常到東林聽講的,象魏大中、祁彪佳更是高攀龍的嫡系門生,翰社山陰社集,鄒、高二人千裏迢迢趕去,這不就是拉攏張原和翰社嗎,此番翰社竟有二十八人高中,不管錢謙益有沒有從中通關節,我們都要揪住他、彈劾他,定要讓他罷官解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