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二章 無癖之人不可交(第2/3頁)

張岱點頭道:“嗯,是該回去了。”

李雪衣眼望王微,王微粉面通紅,默不作聲。

李雪衣也知今夜不是時候,便向張氏三兄弟萬福道:“三位張相公,今日是怠慢了,改日治一精致筵席專請三位相公。”

張萼瞧著李雪衣柔媚神態,色授魂與,忙不叠道:“一定來,一定來。”

王微默默向張原兄弟三人福了一福,清麗的臉龐在光影幽明中美麗非凡,讓李雪衣都感到驚異,不知王微為何經此波折反而容光煥發?

……

那位年僅半百就已須發全白的茶道高手閔汶水一直在內堂枯坐,對門前發生的事充耳不聞,也許汶老是覺得自己無能為力幫不上什麽忙,與其幹著急不如靜坐養神,這時才曳著藤杖出來,與張原等人一起在鈔庫街小碼頭上船——

王微和小婢蕙湘在岸上相送,夜風頗勁,將裙裳刮向一側,酥胸細腰迎風,凹凸有致,在夜色和燈光映襯下,在下到船上的張原等人仰頭看來,臨風飄舉的女郎王微仿若吳道子神仙畫卷裏的人物——

船離岸遠了,王微依然立在秦淮河岸邊,張萼嘆道:“介子結交太監原來是為了美人,真可謂深謀遠慮,這下子我和大兄都敗給你了,沒法和你爭王修微了,看王修微那眼神,含情脈脈,簡直想要撲到介子懷裏一般。”

張原搖頭笑道:“三兄這眼力,戴著望遠鏡哪。”

張岱想著方才湘真館之事,拍著船舷道:“方才之事真是一波三折,真如關漢卿雜劇一般,尤其是那汪汝謙,面目數變,這個名士演得實在是精彩至極。”

張原大笑。

武陵笑道:“那汪名士被打得不輕,額頭都打破了。”

張岱道:“最讓人捧腹的是這汪汝謙跟著這群喇唬來看熱鬧的樣子,他指望這群喇唬痛打我們,可是讓他失望了,那一幕沒上演,真是抱歉啊。”

張原道:“我只想懲治那夥廢王庶民,汪汝謙是自己湊上來的,今夜本沒他的戲。”心裏想的卻是:“這只是一夥廢王庶民,都能這麽橫行霸道欺淩良善沒人敢管,朱元璋分封的子孫現在繁衍至幾十萬人了,連家人奴仆上百萬,這龐大的寄生階層占有大量莊田,是晚明社會一大毒瘤——”

張萼自然不知道張原考慮了這麽多,翻白眼道:“可惜現在曲終人散了,美人如花隔水端。”

張岱道:“那你還想幹什麽?”

張萼道:“當然是想和李雪衣顛鸞倒鳳了,大兄,不要假道學說你不想——介子,你呢?”

閔汶水聽這張氏兄弟言語放蕩,少年人太荒唐了,藤杖“篤篤”戳著船板,叫道:“在桃葉渡停一下。”

閔汶水在桃葉渡下船時,張岱道:“汶老,小生明日來訪汶老。”

閔汶水含糊相應,上岸而去。

張萼道:“這老頭是個怪人,好象自己多了不得似的。”

張岱笑道:“我就喜歡他的怪——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人無疵不可與交,以其無真氣也。”

張原鼓掌道:“大兄清言絕妙,袁石公也曾說過類似的話——余觀世上面目可憎言語無味之人,皆無癖之人耳——只不如大兄說得雋永。”

張萼喜道:“這豈不是在贊我,我癖多疵多,大兄和介子都不如我。”

張岱、張原相視而笑:這個張燕客,自我感覺真是好極。

船泊在通濟橋畔,張原一行十人上岸步行回到雞鳴山下聽禪居,這時已經交了三鼓,綠梅、素芝還在等著,問知沒事了,都是大喜。

那廚娘已睡下,喚之不醒,穆真真就下廚燒水給三位少爺沐浴——

三棟呈品字狀小樓,張原居右邊小樓,上下二層,浴室在下面一層,張原舒服地泡在大浴桶裏,閉目仰頭,回想今日短短一天時間發生了這麽多事,從國子監到曲中舊院,各色人物走馬燈似的登場,嘴臉各異,真如大兄張岱所說的好似在搬演一場雜劇……

一雙手搭在他肩頭,輕輕搓揉,這手粗糙、有力,按摩揉捏之際,卻是溫柔款款——

張原反手按住右肩這只手,手背卻是滑膩細嫩,張原道:“真真,與我一起洗浴——”

穆真真“吃吃”的笑,說道:“少爺,不行。”

張原道:“一起洗省事,來吧。”

穆真真不肯,笑道:“等下水全滿出來了,而且,這個太擠。”

張原笑道:“就是擠才好玩。”

穆真真搖頭不肯,張原見她實在不肯也就算了,不會強拗她,保有羞澀這是好品質啊,說道:“那下次讓來福去集市買個大浴桶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