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後漢的混亂局面與郭威的上台(第4/5頁)

大學士蘇逢吉、三司使王章均想自求出京外鎮,中間卻都改變主意,不走了。有人問原由,蘇逢吉表示:“如果我離開朝廷,沒準史弘肇一句話,到時我一家人立時粉身碎骨!”。

將相之間矛盾如此尖銳,旁觀眾人皆心知肚明,各自也心中暗打小算盤,如此,後漢朝廷的災禍很快就要降臨。

禍事起因,也是緣起一個“氣”字。宣徽北院使吳虔裕出鎮鄭州,朝中就空出一個位置。李太後最小的弟弟李業身為大內總管財物的要員,很想得補這一貴顯的官位,隱帝與李太後時不時也找楊邠、史弘肇二人“拉家常”,有意無意間暗示二位將相把此職留給李業。楊邠、史弘肇兩人畢竟忠於所事,非常“死腦筋”,認定外戚不可以超居此任。為此,隱帝和李太後也覺理虧,就沒再強求。李業做不了宣徽使,內客省使閻晉卿按理應該循資補任,楊、史二人也不著急,“久而不補”。而且,一直深受隱帝寵任的聶文進、後匡贊、郭允明等人因自己久不遷官,都心下深怨楊邠和史弘肇。小人之怨,易構難消,他們皆是後漢隱帝小身邊紅人,不出事才怪。

如果講史弘肇與楊邠兩人百分百出於“公忠”之心,也不客觀,兩位文武大臣,特別是史弘肇,可能心中有輕視“寡婦孤兒”之意,對太後和隱帝常常不給面子。李太後有位老鄉親,幾十年不見,忽然得知昔日鄰居的李家姑娘已為國母,自然大喜過望。進宮拜見後,老鄉親自然想出常人應有的小小要求,想給自己兒子在軍隊中找個差事做做,試圖一槍一棒混出個功名。誰料,太後鄉親的兒子拿著太後“懿旨”去見史弘肇,不僅沒被立刻補入軍職,趕上史老頭不高興,“怒而斬之”。此舉做得不僅僅是不近人情,只能說是兇戾殘暴了。

此外,隱帝服喪期滿後,於內廷欣賞音樂,感覺很爽,便賞賜宮內教習音樂的樂官玉帶,賜宮廷樂手錦袍。這些人很知禮,得賞後,又前往宮內“總值班”的史大將軍處拜謝。老史不喜反怒,大罵:“軍隊健兒為國戌邊,忍寒冒暑,未得賞賜。你們這些戲子有何功勞,敢承受這麽好的賜物!”命手下軍士把玉帶、錦袍一並奪回,放還國庫。……如此種種,使得隱帝母子不僅沒面子,心中也有憤怒之意。

宰相楊邠,雖屬器局寬厚之輩,但總以後生對待隱帝。隱帝有位寵妃號“耿夫人”,小夥子朝夕臨幸,想立這位美人為皇後,楊邠不同意,認為立後乃國家大事,不宜太快;未幾,耿夫人病卒,隱帝心痛得不行,欲以埋葬皇後的禮儀對耿夫人風光大葬,楊邠又在朝中堅執不可。老楊也是死催,隱帝小夥子年紀再輕,也是帝王,連給心愛美人死後名份的要求都加以拒絕,皇帝不起殺心才怪。特別讓隱帝大怒的,是一次楊邠、史弘肇兩人於廷上議事,爭來爭去,互不相讓,隱帝一旁想當和事佬,勸說道:“兩位大人慢慢再議,別讓別人對此決定有太多的反對意見。”楊邠與史弘肇正較勁,大袖一揚,對隱帝講:“陛下您別說話,一切有臣等處分”。

一來二去,“帝(隱帝)積不能平。”李業、郭允明等人趁機不停在隱帝耳邊吹風,說楊邠、史弘肇等人專恣弄權,日後肯定要造反。

隱帝信之不疑。一夜,小夥子聽見宮墻外作坊間有鍛鐵的聲音,竟然因疑生懼,因懼更疑,一整宵沒敢睡覺,生怕是楊宰相或史大將軍帶兵進宮廢了他。“君疑臣,臣必死”,至此,老楊老史的腦袋瓜基本上就不屬於他們自己了。

後漢隱帝乾佑三年(公元950年)冬陰歷十一月十二日夜,隱帝與小舅李業及幾個近臣密謀殺掉楊邠等人,並入告李太後。太後大驚:“這種事可不要輕下決定,應該和宰相等重臣詳議!”李業勸姐姐說:“先帝活著時,常說朝廷大事不能和書生輩定議,那種人怯懦不決,耽誤大事。”太後仍舊驚惶,堅決反對兒子草率行事。

隱帝也怒。“閨門之內,焉知國家大事!”言畢,他拂衣而出,把老媽一個人晾在內殿,出外布置“政變”事宜。李業心中也沒底,多拉一個算一個,就連夜派人偷偷告知內客省使閻晉卿,讓他準備明天起事。這位閻爺雖然一直怨恨史弘肇、楊邠等人遲遲不給自己升官,但聽到如此草率謀誅重臣的密謀,也大吃一驚。他連夜跑到史弘肇府邸,想告發此事。不料,聽到是閻晉卿來見,老史不悅,閉門不見。老史如此賭氣,完全是推走了福星,迎來了死神。閻晉卿一夜未睡,“夜懸高祖(劉知遠)禦容於中堂,泣禱於前”,他深怕皇宮內大難忽起,誰死了都不是好事情。

一大早,楊邠、史弘肇、王章皆象往常一樣入朝,坐在廣政殿東邊的亭子中,商談國事,處理公務。忽然,殿門大開,沖出數十位手提大刀、長劍的甲士,刹那間已經躍躍至前,刀砍劍捅,三位大臣連叫也來不及叫一聲,頓時被斬成數段,血流遍地。這下可好,後漢王朝的“總理”、“國防部長”、“財物部長”,一時歸西。老楊、老史、老王這幾個人,跋扈歸跋扈跋扈,張狂歸張狂,其實沒有一個人暗懷篡逆之心,否則,這幾個人肯定平時護衛森然,常人根本近身不了。特別是史弘肇,他本人就是禁衛軍統帥,京城內的所有軍人皆歸他掌統,殺他簡直難比登天。“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三人被天子“惦記”上,想不死,也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