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天子初發威平定西川

唐順宗永貞元年九月,詔立李純為皇帝,順宗自為“太上皇”。新皇帝剛剛“出爐”,劍南西川節度使韋臯病死,行軍司馬(參謀長)劉辟自稱留後;不久,夏綏節度使韓全義因溵水大敗,懼而入朝,唐廷迫令其“致仕”(大文豪余秋雨創造性地把“致仕”譯為“當官”,實為“退休”)。不料,他的外甥楊惠琳拒不接納朝廷派來的官員,上表稱當地將士“逼臣為節度使”,想造成既成事實,迫使唐廷讓他名正言順地為霸一方。

憲宗初登大寶,還真忍了幾個月。為了穩住劉辟,唐廷任他為西川節度副使、知節度事(軍區常務副司令,未予正職)。至於夏綏方面,由於楊惠琳勒兵抵拒,憲宗先拿他開刀,下詔天德、河東兩軍進討。河東節度使帳下阿跌光進、阿跌光顏(兄弟兩皆是步落稽部落胡人,後賜姓李,即李光進、李光顏)勇猛善戰,屢敗楊惠琳叛軍。不久,叛軍窩裏反,楊惠琳被手下軍將所殺,“傳首京師”,其時為憲宗元和元年(公元806年)四月。夏綏平定,是憲宗打擊藩鎮勢力的首次告捷。

至此,唐憲宗把目光轉向他剛一登基就向朝廷叫板的蜀地地頭蛇劉辟。

劍南西川節度使原是韋臯。朱沘叛亂時,韋臯力挺唐廷,平叛有功,被當時唐德宗拜為大將軍,加檢校禮部尚書的榮銜。此後,他又多次打敗吐蕃,深入敵界,捕虜甚多,因軍功得兼中書令,封南康郡王。順宗即位後,加韋臯檢校太尉。當時,王叔文、王伾當政,韋臯派屬下劉辟攜大量金寶入京城“活動”。劉辟私謁王叔文,自恃有錢有兵又是藩鎮官屬,他對王叔文說:“太尉(韋臯)派我向您致意。如果您能讓我掌領劍南三川之地,一定會予酬謝;如不留意,在下也不會忘懷”。聽劉辟話裏話外,含有威脅之意,時為唐順宗心腹的王叔文大怒,差點殺掉劉辟。

劉辟逃回西川,添油加醋一說,韋臯恨王叔文入骨。他當即向順宗、太子李純各上表章。一方面他向順宗直言應傳位給太子,另一方面他又向當時為太子的憲宗“表忠心”,指斥王叔文、王伾亂權。“(韋)臯自恃重臣,遠處西蜀,度王叔文不能動搖,遂極言其奸”。本來韋臯是派劉辟拉關系,見王叔文“不識擡舉”,也就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指斥王叔文等人“奸邪”。反正天高皇帝遠,當朝權臣也奈何不了他韋臯。所以,憲宗能夠及早繼位,韋臯也確實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沒多久,永貞元年(公元805年)九月,韋臯就“薨”了。老韋專治蜀地二十一年,雖為唐朝藩屬,實則土皇帝一個。但這韋臯是個政治老手,月月向朝廷進貢珍寶奇貨,遍賄當朝大臣,又極其優待手下軍士,“豐貢獻以結主恩,厚給賜以撫士卒”,如此巨大的開支由何而來,當然是加重賦斂,“卒致蜀土虛竭”。而且,韋臯屬下的官吏皆是幕僚、私人,從不讓這些人到京城作官,怕他們泄漏自己在蜀地專治跋扈的所作所為。所以,有樣學樣,韋臯一死,劉辟就向中央叫板,鼓掇“諸將(為劉辟)表請節鉞”。

當時,唐廷“不許”,並派袁滋為劍南東西川、山南西道安撫大使,前去接收蜀地。路上,唐廷又以袁滋任西川節度使,征劉辟回朝,給他一個“給事中”的官職。劉辟不受征召,“阻兵自守”。袁滋也是個軟蛋,逗留“不敢進”。憲宗一怒之下,貶袁滋為吉州刺史。怒歸怒,當時夏綏楊惠琳蠢蠢欲動,唐廷只能委任劉辟為西川節度副使。“劉辟既得旌節,志益驕,求兼領三川”。朝廷當然“不許”。

狂妄的劉辟胃口大得出奇,既然朝廷不予,他就來個“自取”,發大兵包圍了東川節度使李康所在的梓州(今四川三台縣),最終攻陷城池,活捉了同為一方節度使的李康,並以自己老友盧文若為東川節度使。

劉辟出兵前,手下也有忠於朝廷的官屬,推官林蘊便諫阻他,勸他不要和中央政府過不去。劉辟大怒,把林蘊關入大牢,並上演“假斬決”一幕,私下囑咐劊子手不要真下刀,只拿大刀板在林蘊脖子上蹭。如果對方尿褲子腿軟,就下令赦免他,一來立威,二來也留個“不妄殺”的好名。誰料,林蘊倔強,大罵劊子手:“王八蛋!要殺就殺,磨來磨去,把我脖子當磨刀石呀!”

劉辟見此,也發感慨,對左右說:“真忠烈之士也!”赦而不殺,黜為唐昌尉。

乍看劉辟如此膽大妄為,很可能以為這是個頭腦簡單、目不識丁的赳赳武夫。錯!劉辟,乃德宗貞元年間宏詞登科的進士,真正的才子,出身士族,絕非腦後一根筋喊打喊殺的兵將痞子。由於他有文才吏幹,才被韋臯辟為從事,累遷禦史中丞、支度副使。在蜀地十多年,耳濡目染,深知中央政府無能,藩鎮強悍,士族進士出身的劉辟也“近墨者黑”,新皇帝一上台他就敢和中央政府“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