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兇克敵 恃寵矜功陳公侯君集(第2/2頁)

計窮之下,鞠智盛出城門出降。侯君集馬上分派兵馬,接連攻滅其余城池,平滅高昌,帶著俘虜的高昌國王及將士、刻石勒功而還。此次遠征,下高昌三郡、五縣、二十二城,得人口三萬七千七百戶,馬四千三百,其國東西八百裏,南北五百裏。非常值得人玩味的是,侯君集軍到之前高昌國內有童謠流唱:“高昌兵馬如霜雪,漢家兵馬如日月。日月照霜雪,回手自消滅。”鞠文泰當時讓人搜捕初唱者,最終也未抓獲,不知是何為所為。唐太宗以高昌故地為西州,置安西都護府,留遣兵馬鎮守。

雖立此平國大功,侯君集仍不免犯下前輩平滅西域將領的過錯——私取寶物。他屬下戰勝的將士得悉總管大拿高昌寶物,也紛紛效仿,競相來盜竊。侯君集上梁不正,也不敢阻擋,怕他們把自己也連帶告出來,以致於高昌一國寶物被掠一空。

大軍回京,禦史們早把彈劾奏章報上,功勞再大,賞罰應分,迎接侯君集的不是紅地毯和凱旋樂曲,而是國家大獄。

還是中書侍郎岑文本有遠見,認為功臣大將不能輕加屈辱,上書列舉漢朝李廣利、陳湯、晉朝王浚以及隋朝韓擒虎等大將事跡,並以黃石公兵法內容作為補充——“《軍勢》一書中講,使智、使勇、使貪、使愚。故智者樂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貪者邀趨其利,愚者不計其死,希望太宗以帝王之德,含弘為美,棄人之短,收人之長,使侯君集能悔過報效。”奏上,太宗很覺有理,下詔把侯君集放出。

侯君集立此殊勛,回京就被關進大獄,雖然日後放出,仍然終日怏怏不快。

貞觀十七年,多年一起共事的老哥們張亮出任洛州地方官,與侯君集道別,侯君集乘機激怒他說:“怎麽,被排擠出京城了?”張亮不樂,答道:“當然是你背後排擠我,還能怨別人嗎?”

侯君集聞言,激起心中積恨:“我功平一國,回來就被天子譴怒,哪還有機會背後擠兌你!這種日子我過不下去了,你敢造反嗎?我和你一起反了吧!”

張亮為人外忠內詐,一轉身就把侯君集的話密告太宗。李世民畢竟大度君王,對張亮說:“你和侯君集都是我唐朝功臣,剛才的話只有你和他兩個人知道,如果審驗成獄,你們都不會承認有謀反之語。”太宗就把此事壓下,對待侯君集如初,不久命人圖侯君集等二十四人像於淩煙閣。

當時,李世民的太子李承乾怕被父親廢掉,暗中準備謀反。知道侯君集心懷怨望,太子就通過侯君集的女婿賀蘭楚石(當時為東宮屬官)與他牽線,兩人數次密謀 。侯君集深知李承乾氣量劣弱不能成大事,但仍想借機旁圖,就答應一起幹,舉手對這位太子說:“此好手,當為殿下用之!”

雖如此,畢竟謀反事大,侯君集常常夜中驚醒,一醒就再也睡不著覺,四轉嘆息。他的妻子很奇怪,勸他說:“您是國家大臣,怎麽會這樣?如有辜負國家之事,還是自首的好,肯定能保全性命。” 侯君集也不應聲。

不久,太子李承乾謀反事發,供出侯君集。他那作為牽線人的女婿賀蘭楚石為了活命,又詣闕上告嶽父謀反的實情。對這麽一個共事幾十年的老功臣,太宗親自審問,說:“我不欲令刀筆吏辱公,自己親自問你案情。” 侯君集最初還狡辯,但太子、賀蘭楚石等人證及書信等等物證俱在,最終辭窮服罪。

太宗臨朝,對百官講,侯君集於國家未安之時有大功,我想活其一命。但謀反是封建社會不可饒恕的大罪,群臣爭進,都講:“君集之罪,天地所不容,必誅之以明大法。”

無奈,太宗又回到私室,對跪伏於地的侯君集講:“與公永別了,從今而後,以君之故,我不忍復上淩煙閣!”言畢,皇帝唏噓泣下,痛哭不止。君集也自投於地,泣不能起。

讀各類唐朝史書,此情此景,均可感覺唐太宗的真性情感人之處,透過千年煙雲,仍可想見李世民身為帝王之尊,當其時也,肯定沒有一絲矯飾做作,他一定是回憶起這位勛臣與他自己年青時代的豪情友誼,想起連騎沖殺,攻城掠城的浴血艱難,加之故人病死、被殺無數,至此廖廖,不能不淒然傷情。

按刑法,侯君集被斬於四達通衢。這位大將臨刑之時,容色不改,對監刑將軍說:“君集我怎能真反呢,是蹉跌至此啊!念我為唐家大將破滅二國(高昌國以及與李靖一起滅的吐谷渾),還是有微功可陳。為我對陛下講一聲,留下我一個兒子活著以守祭祀。”(謀反應誅滿門)監斬官馳奏,特詔原其妻及一子,徒於嶺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