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兇克敵 恃寵矜功陳公侯君集

看見侯君集三字,總想起少年時代聽單平芳評書《隋唐演義》中那個瘦小枯幹、行事如水滸中鼓上蚤時遷一樣的偷兒。成年後細讀《唐史》,發覺此公和演義中人大不相似。

侯君集,豳州三水人。史載:“性驕飾,好矜誇,玩弓矢而不能成其藝,乃以武勇自稱。”可見,是個二吊子弓馬玩家,但肯定機謀方面有過人之處。在李世民秦王府中,侯君集極受信任,數從征伐,累軍功封全椒縣子。玄武門之變,侯君集之策居多。太宗即位後,立封潞國公,賜邑千戶,拜右衛大將軍。貞觀四年,遷兵部尚書,參議朝政。

李靖伐吐谷渾,侯君集與任城王李道宗為副手。一路上侯君集進獻不少奇計,都為李靖采納,大破敵軍於庫山;又與王爺李道宗自為一軍,從南路挺進,歷破邏真谷,逾漢哭山(估計是當地人起的名字,從前漢軍肯定於此戰死不少),經途二千余裏,盛夏降霜,山多積雪,連途轉戰,過星宿川,一路上數次與敵大戰,每戰必勝,獲牛馬無算,斬獲頗豐。他帥兵士一直行軍,直到北望積玉山,觀黃河源頭,然後凱旋,與李靖一軍會於大非川,平定吐谷渾。

貞觀十一年,改封陳國公。轉年,拜吏部尚書。侯君集行伍出身,入秦王府後才開始讀書,聰穎異常,竟能典選舉,定考課,出將為將,入則參政,為時人所嘆美。

侯君集一生最光輝的事跡,當屬他獨擔重任,率唐軍平滅高昌的壯舉。

高昌,就是漢朝時候的車師。距長安以西四千三百裏(從唐書),有三十一城,先都交河,後移至高昌,是西域大國,勝兵萬人,土壤肥沃,麥果豐饒,以葡萄酒知名。隋朝時,朝廷封其王鞠伯雅為車師大守,弁國公。唐高祖武德三年,伯雅死,其子鞠文泰嗣位,遣使告哀,高祖派使臣前去祭吊,正式承認了其藩貢國地位。

鞠文泰開始還很“孝敬”,經常貢獻奇珍異獸白玉盤什麽的,又上貢一對大狼狗,能曳馬銜燭。貞觀四年,鞠文泰還親身入朝,回去時獲賞賜甚厚,大打秋風而回,其妻還被賜姓李,封常樂公主。

按理說鞠文泰親朝天子,又獲巨賞,應該安心臣服才是。但此人在朝貢時經過唐朝西邊久經戰爭之地,見人民稀少,城邑空虛,就心中升起輕唐之念。漸漸地,鞠文泰把西域諸國經過高昌前往唐朝的商人和貢使都扣押起來,又暗中和突厥人勾結,攻打唐朝另外的西域屬國伊吾。不久,竟膽大妄為,和突厥連兵進攻唐朝另一屬國焉耆,拔克三城,盡擄男女而去。焉耆王上表告狀,太宗大怒,說:“高昌數年無狀,沒有盡藩臣之禮;其國中模仿我大唐,設置官號;今年歲首,萬國來朝,文泰獨不至。高昌還不斷拘押西域來使,離間鄰好,所謂惡而不誅,何以勸善!”

貞觀十四年,太宗命侯君集為交河道大總管,率左屯衛大將軍薛萬均等人將突厥等西域歸附軍數萬人征討。

當時,唐朝眾大臣都以為行經沙漠,用兵萬裏,恐難取勝,而經高昌界處絕域,得之難守,不如不伐。太宗堅執不從,侯君集身受皇命,浩蕩而來。

鞠文泰做夢也想不到唐朝會真的出兵,他常對左右講:“我先前去唐朝貢見秦、隴之北,城邑蕭條。假使唐兵攻伐,軍隊人數多,路上不能有足夠的軍需供給;如果兵發三萬以下,我高昌力能制之。加之沙漠艱險,唐軍即使能來也疲憊至極,我以逸待勞,不用憂慮啊。”等到聽說唐軍已到達磧口,這位西域名王一下子惶駭無計,未見唐兵,竟活活嚇死。其子鞠智盛嗣立。

侯君集率軍至柳谷,偵察兵報告說鞠文泰這幾天就要下葬,其時高昌國人畢集。諸將要求趁發喪時起兵突襲。侯君集獨表異議:“天子以高昌驕慢無禮,使吾輩恭行天罰。如果我們趁人發喪時偷襲,非問罪大國之師所為!”於是全軍整裝,鼓行而進,類似拿破侖戰場上那種雙方光明正大的進擊。

高昌大兵匯集於田地城,城堅墻厚。高昌人起初還有鬥志,固城自守。侯君集軍隊攜帶了威力巨大的撞城車和拋石機,巨石飛空,尖車推城,很快就一攻而入,俘獲男女七千多口。接著,大軍前行,直逼都城高昌。

鞠智盛無奈,來信乞憐,表示“有罪於天子者乃先王,今已無罰喪身,我本無罪,望候尚書哀憐。” 侯君集回書:“如能悔過,應束手投降!”鞠智盛還不肯出降,侯君集命人填其城壕,又大發拋石機,並樹十丈高樓,於樓頂指揮拋石機落點,巨石紛下,高昌守兵頓成肉泥。早先答應和高昌裏外為援的西突闕兵,到此時還影都沒有,他們自已的部落西逃千余裏,哪還顧得上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