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四章 宴無好宴

這話說完,盧力恍然大悟,既然是為了繳納田賦,故意忽視掉目前田地裏面的主要出產是棉花,這褚家莊一開口就是拿出來如此多的金銀,那自己再堅持一下,豈不是可以撈取更多的。

他戀戀不舍的看了看放在地上的盤子,清清嗓子尖聲說道:

“咱家替天子督促賦稅,北直隸各府棉田出產比商鋪工場獲利毫不遜色,卻只是按照田賦收取,豈不是肥了個人,虧空了大明……”

褚莊主的笑容僵住了一下,周圍的那些所謂褚家長輩們的臉色已經是看不見什麽笑意了,都是在那裏鐵青著臉,不過褚莊主隨即就是反應了過來,開口笑著說道:

“莫非是大人覺得小民的心意不夠,再添幾百兩也是可以的。”

盧力的話語一頓,心裏面飛速的盤算了起來,邊上的丘寶來卻跟他做了個手勢和眼神,那意思就是,還能再敲出些來,盧力一咬牙,朝著京城的方向拱拱手,又是慷慨激昂的開口說道:

“出京之前,萬歲爺和芮公公都是語重心長的跟咱家說,這幾年稅賦流失,國家受損,官員兵丁的俸祿軍餉,都是依靠這稅賦,聖上的旨意,芮公公的話語,咱家始終是銘記在心……”

褚員外臉上的笑容終於是消失了,語氣倒還是客客氣氣的,不過話裏面的意思卻有些棱角了,開口說道:

“盧公公,要是單憑鄙莊的首尾,也拿不出這筆銀子,這是滄州府六莊湊起來給大人的,老朽當年也是做過吏目的,不妨給盧公公交個底,再加也就是再加五百兩,算上這盤子裏面的一共兩千兩銀子,公公還是給了這個面子吧!”

很多事情的發生都是因為一些小的不能再小的細節,這次也是如此,丘師爺拼命的使眼色,示意盧力答應下來,不過盧力已經是被這個兩千兩銀子的數目說的昏了頭,也不管丘寶來那裏的示意,依舊是自顧自的說套路話,想要再從對方那裏榨出些銀子來。

不過這次的效果可就不那麽好了,才說了兩句,一直是坐在褚員外左手邊的一名褚家長輩,四十多歲年紀的樣子,拍著桌子就站了起來,大聲地罵道:

“太他娘的欺人太甚了,到底知不知道擡舉!?”

這句怒喝罵了出來,盧力頓時是愕然,看到方才都是客客氣氣的褚家人都是怒不可遏的模樣,對方那句毫不留情的‘他娘的’,和方才那種恭敬完全是兩種相反的極端,盧力壓根就沒有反應過來。

如果盧力所在的地方是京師附近的田莊,或者是江南地方,莊主和員外定然不會這樣的大聲喊叫,即便是雙方的價錢相差太遠,他們也會和和氣氣,滿面笑容的說這件事情,過後在尋找解決的方法。如果是經驗純熟的稅監來督稅的話,在府城如何謀劃是一個態度,但是來到了對方的莊子上,也會很有分寸的見好就收。

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麽多的如果,棉紳這個階層興起不過三年,很多規矩什麽的根本不懂,而且棉紳的豪富主要是依靠,開始彼此之間毫不留情的土地兼並,靠著鐵血的手段吞下了大批的土地,並且依靠同樣強硬的手段來脅迫農民為奴種棉,這樣的人家大都是手段強硬狠辣,但是卻不知道太多的官場規矩,總是覺得自己的手裏面有刀槍兵馬,十分的有膽氣支撐。

若是這些棉紳安然的發展十年十五年什麽的,也應該慢慢的學會如何和官府打交道,手段會圓滑柔軟許多。

宦官盧力也是一樣,在宮內如果品級高,或是在被排在地方上和軍隊裏,那麽說話辦事的方式就會很婉轉很會把握分寸,可是盧力屬於一直是憋在深宮之中,現在得到了差事被安排到了宮外當差,又是稅監的這種肥差,他已經是膨脹的有些認不清自己的位置,心裏面總是想,在這個滄州府,就連你們知府都是對我客客氣氣的,你們這些地主鄉紳,還能有什麽囂張的。

所以聽到那個人拍桌子站起來喝罵了一聲之後,盧力先是呆了一下,然後勃然大怒,嗓音都是尖銳了不少,恨聲說道:

“你是什麽東西,竟然敢向咱家喝罵,真真是無法無天的刁民!”

在他身後的丘寶來已經是嚇的臉都白了,已經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這時候,盧力也是激動的站起來,壓根看不到他的眼色什麽的。卻聽到盧力在那裏大聲地說道:

“這田賦國稅,乃是國之根本,不交那可是抄家滅門的重罪!”

這抄家滅門的四個字說出來,沉默在那邊的褚員外冷冷的咳嗽了一聲,卻也看不到他臉上有什麽怒意,只是淡然地說道:

“盧公公這話說的就是過了,我們褚家和滄州府的各家都是按時足額的繳納田賦,何時繳納,上繳了多少,都在衙門裏面有清冊可以查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