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6章 草原上

能有這樣規模的兵馬的時間不會超過五年,而且也就是這兩年不到,這徐州兵馬才到了今天的規模,這麽短的時間,怎麽就能練出這樣的強軍,練了十年的官軍骨幹營頭盧象升也見過,和面前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這那裏是人力所為,難道真有鬼神……”盧象升念叨了句,然後猛地自省住口,他是敬鬼神而遠之的儒家子弟,又是武技高超的英傑,向來不信鬼神,可就是因為冷靜,就是因為盧象升對兵法軍事很了解,所以才會感覺到震撼,才會覺得不可思議。

盧象升站在路邊心神搖動,滿臉都是被震撼的模樣,混在人群裏的內衛看到這些之後,也就懶得理睬,這樣的震撼神情,這段日子已經看到太多了,看來這位大漢也就是身材高壯,並沒有其他出奇的地方。

當震撼過後,盧象升才注意到其他細節,趙家軍的兵卒都是穿著胸鎧,按照傳聞,這徐州賊兵渾身是鐵,看看那背後的大包袱,盔甲的其他部分應該在包袱內,單是這胸鎧已經足夠讓人咋舌,這麽一塊鐵掛在胸前,只要不是虛張聲勢的鐵片,那麽刀砍槍刺都能防禦的住,想要破甲,恐怕只能用錘斧之類。

趙家軍兵卒抗在肩上的長矛和長戟沒什麽可說的,但盧象升卻死盯著火銃看,若不是不能靠近,他就要走到跟前去看,能看多少細節就看多少細節,在傳言中,這趙家軍的火銃極為犀利,一排排施放,即便是官軍精騎也沖不過那火網,遠看著火銃的規制,似乎比鳥銃粗重了些,銃管要短要粗,這樣能打得遠嗎?

據說這徐州賊的火炮也和官軍不同,在戰場上打得準,威力也是驚人,但在眼前的行軍隊伍中卻沒看到有火炮在,這個倒是能想通原因,這樣的粗苯家什肯定是走運河水路才方便。

雖說到了這邊,徐州北伐隊伍已經比去時少了一半,可長長的隊伍經過還是需要很長時間,那些看熱鬧的人開始覺得新鮮有趣,但時間一長,一個個營頭過去,就覺得枯燥厭煩起來,紛紛散去離開,盧象升有心從頭看到尾,但知道那樣未免太顯眼另類,只能戀戀不舍的跟著離開。

現在的兗州府西部幾縣,處處都是徐州的農墾田莊,要沖上駐紮著軍兵營,團練武裝也已經組織起來,盜匪已經沒有了生存的空間,安全可以不必擔心了,趕路也不像從前那樣,要講究個光天化日行走,天黑投宿。

身為大名府知府的盧象升這次出來算是擅離職守,自然不能在山東兗州府境內耽擱,看完之後就和親隨護衛等人騎馬趕路,這等情形也沒辦法走的太快,一路上盧象升斷斷續續的說話,卻都是自言自語,應該是觀看趙家軍軍容威勢之後,感慨良多,忍不住要說幾句。

“……這的確是大明的禍患,再不振作奮起,恐怕是滅頂之災了……”

“……徐州賊是人,我們也是人,他們能練出這樣的兵馬,我們為什麽練不出……”

盧象升回到大名府之後沒人想到他離開轄境,一是他的權威已經樹立,沒有人敢去觸這個黴頭,二是如今也沒什麽人關注這個,大名府知府是個倒黴的差事,好不容易有人來做而且做得不錯,難道要把他換下來嗎?

在沉默了幾天之後,盧象升連寫了幾封信,安排親信家人送往京師和江南,他的心腹親信自然知道收信這些人是誰,有家中的親朋故舊,在京師位置不低,在江南的聲望很高,只是自家老爺不願意去求懇,不然也不會被派到這毗鄰敵境的大名府來,其中一封信是送給好友的,那位好友是東林被清洗之後留在京師的種子,在言官清流裏是個骨幹,能量很大。

安排送信的管家不敢怠慢,連忙安排送出去,可暗地裏卻在琢磨,老爺去了山東一趟,難道被那徐州賊嚇壞了,所以才四處求人把自己調職,要真那麽做,還真是能去個好地方,能找些好差事,可以自家老爺那剛烈性子,搞不好又要做有風險的事情了,想到這裏,管家愁的幾天沒合眼。

……

塞外六月,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時候,綠茵如毯,鳥語花香,走在無邊無際的草原上,看著藍天白雲,再看看遠處畜群,整個人都是心曠神怡。

在下水海尤其如此,這個巨大的鹹水湖周圍,是塞外水草最豐美的寶地之一,每到這個時候,都會有大量的部落趕著牛馬來到此處,在這個時節,大家都抓緊繁殖養肥自己的畜群,沒工夫去彼此攻殺,這也是最和平的日子。

這幾個月同樣是晉商們的好時節,他們帶著大量的貨物來到,換走蒙古貴人手裏的金銀和戰利品,換走牧民手裏的牲畜和積蓄,為自己賺到翻倍甚至幾倍的利潤,自從進了天啟年,這生意就愈發好做,那什麽林丹汗打走了俺答的孫子,自己占下了歸化城,這什麽草原嫡系的察哈爾部太缺東西了,願意給高價買鐵鍋,買棉布,買一切草原上沒有的,當然,最願意買的就是燒酒,產自徐州,口味清冽,入喉似火的那種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