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從黑暗走向黎明劉知遠 劉承祐 郭威

關於晉朝的滅亡,表面上是因為景延廣惹惱了耶律德光,致使出兵滅晉。正如王夫之所言:“景延廣抗不稱臣,挑契丹之怒,而石晉以亡,古今歸罪焉,流俗之論無當於是非,若此類者眾矣。”接著王夫之又評論道:“重斂中國之所有,以邀一日之歡,軍儲不給而軍怨於伍,流離載道而民怨於郊。”並認為晉朝的滅亡,桑維翰要負主要責任,“石氏之亡,桑維翰實亡之”。

王夫之說的並非沒有道理,桑維翰當初極力勸說石敬瑭向契丹稱臣稱兒,並割讓幽雲十六州和歲輸三十萬給契丹,導致了北方防禦體系的崩潰和養肥了契丹人的貪婪。桑維翰是個該死的罪人,但比他更該死、更應該被釘在歷史恥辱柱的人是石敬瑭。

就比如現代人一提南宋的民族英雄嶽飛被冤殺於風波亭,就會條件反射般的想起是秦檜害死了嶽飛。但正如明朝文學家文征明在《滿江紅》一詞中所言: “當時自怕中原復、笑區區、一檜亦何能、逢其欲。”如果不是嶽飛“還我河山、迎還二聖”的主張激怒了宋高宗趙構,秦檜又何必和嶽飛過不去?

桑維翰也是如此,即使桑維翰的主張禍國殃民,但沒有石敬瑭的同意,“夢想”也不可能成真。真正導致石敬瑭建立的晉朝滅亡的罪魁禍首,正是石敬瑭本人。在浩瀚的歷史長河中,石晉的十年不過區區一瞬,但石晉所造成的歷史惡果,一直到今天,我們仍然能感覺的到,石敬瑭不愧是“千年風雲第一人!”

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終於如願以償的坐在大梁宮中,該死的石重貴想和自己做對,也遭到了可恥的失敗。現在數千裏大好河山成了他耶律德光的家產,心中那個痛快啊。耶律德光喝著美酒,摟著美女,對跪在地上對自己狂拍馬屁的原晉朝官員們說:“我之所以能夠滅掉石重貴坐在這裏,是因為我對你們的了解遠大於你們對我的了解。”耶律德光又問“人盡可夫”的馮道先生:“你老先生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馮道大義凜然的回答道:“臣是個無才無德的白癡老家夥!”耶律德光大笑,又問:“那麽現在天下事混亂成這個鬼樣子,老先生認為該怎麽辦啊?”馮道既來拍馬屁,就不會半途而廢,說道:“天下的老百姓受苦受難,現在即使如來轉世也救不了,只有皇帝陛下才能拯救天下蒼生於水火。”

這馬屁拍的極有水平,那幫跟屁蟲和馮道根本不是一個重量極的,怪不得耶律德光對馮道“寵幸有加”,封他做太傅。

可馮道諂媚的笑容還沒有退去,耶律德光就派出契丹族騎兵打著給戰馬找草料的名義到民間“打草谷”,實際上就是搶奪老百姓的財物。如果單是劫財還罷了,契丹騎兵還劫命,見著壯年男人就用刀砍死,老弱病殘就地給活埋了,河南山東一帶百姓死傷無數。狼子野心,果然與眾不同,石重貴再昏憒無能也沒幹過這個。昏君固然無能,但比起無恥的暴君來說,更容易讓人接受,畢竟昏君對社會造成的傷害遠遠小於那些“想再多活五百年”的暴君。

老百姓沒想到走了一個石重貴,來的卻是一個比石重貴更加殘忍暴虐的殺人狂,大失所望,恨透了契丹人。當然胡人中並不是個個都象耶律德光那樣,還是有仁君的,胡人裏面頭一號的仁君就是前秦天王苻堅,如果中原的百姓能接受苻堅的統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面對這個一個更加混亂的局面,在太原官署中密切關注中原態勢的河東節度使劉知遠禁不住春風滿面,心中暗喜。耶律德光越胡鬧,他就越不得人心,自己趁亂奪取中原的可能性就越大。當然劉知遠知道現在還不到和耶律德光翻臉的火候,表面上對契丹稱臣,甚至還樂於接受耶律德光作自己的義父(耶律德光經常“知遠兒”的亂叫喚)。說來也有趣,在晉漢之際的這十年中,想做耶律德光幹兒子的有一大把,比較著名的就有趙延壽和杜重威。這二位是鐵了心要認耶律德光做祖宗,而劉知遠只是暫時利用一下耶律德光罷了。

五代共存在了五十三年,頭一代朱梁存在的時間算是最長的,也僅有區區十六年。而存在時間最短的就是劉知遠建立的後漢,居然只存在了四年。現在的大學生在象牙塔中揮霍完人生中最值得回憶的四年青春,然後做鳥獸散,各奔前程去了,劉知遠的後漢也就是這點可憐的時間。不過劉知遠可不是象朱友貞、石重貴這樣的草包,他在五代中的“級別”也僅次於柴榮,和朱溫、李克用、李存勖、李嗣源、郭威是同一個“重量級”。就是在位時間太短了,不過一年就嗚呼了,不然是可以有更大做為的。

劉知遠雖然姓劉,卻是正宗的沙陀幫出身,和李存勖、李嗣源一樣都是當時的“國際友人”。歷史上姓劉的皇帝不少,但除了前三漢(西漢、東漢、蜀漢)和劉宋外,其他都是”冒牌貨”,比如滅了漢人政權西晉的“劉邦後人”劉淵。當然,“英雄莫問出處”,只要有本事就行,“純血統論”是不應該有市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