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浩然正氣灑熱血張煌言殉明(第3/4頁)


謀同曹社非無鬼,哭向秦廷那有人!
可是紅羊剛換劫,黃雲白草未曾春?

這兩首詩,諸書皆無,惟載於《明秀南略》一書中。

“螳臂擋車”,在文革以後的大批判語境中,皆比喻頑固不化者。但張煌言“姑留螳臂當輪”的悲壯,恰恰顯示了百死愁絕之中我們那種勃勃不屈的民族精神。

浙江地方政府報告上達北京後,對張煌言的處置,清廷內部研究一個月之久。有人建議把張煌言押送北京處斬,有人建議對他優待釋放以招降南明殘眾,有人建議暫先把他拘押在杭州,議來議去,日久不決。

最後,經清廷部議,得出如下裁決:“解北恐途中不測,拘留懼禍根不除,不如殺之。”

清廷既怕張煌言押送北京途中有人劫囚車,又怕把他押在杭州給明朝遺民心中留希望,最終只能想出殺人一招。

古人雲:“死天下事易,成天下事難。”於張煌言來講,身死天下事,且死而有真成,造就大漢民族士氣剛風,求仁得仁,為義赴義,殉節死國,成就了中華烈士又一個千古流傳的佳話。

張煌言死後,由於其妻子已經三天前早於他死於清軍之手,他的屍體由其寧波同鄉出資收斂,葬於杭州南屏山北麓的荔枝峰下。

乾隆四十一年,虜君“賜”謚張煌言為“忠烈”。所以,張煌言的墓碑是“皇清賜謚忠烈明兵部尚書蒼水張公之墓”。

在“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中,張煌言的墳墓和碑石皆被搗毀,直至1983年才得以修復。虜君賜修墓,漢人復砸碑。其間輾轉,發人深思。

一代完人張煌言,時至今日,知者寥寥無幾。在他的家鄉寧波,旅遊者只知有天一閣、保國寺,從不知有“張蒼水故居”。即使有人看見這個指示牌,想必也不知“張蒼水”為何人也,說不定誤認為是哪位紅頂商人的大宅院。當然,有人愛看改編自鴛鴦蝴蝶派的影視劇,也可能把張蒼水誤認為張恨水。

在今日中國,言及南明,連妓女李香君、顧橫波、柳如是等人,都比張煌言、張名振、夏完淳等人“有名”,畢竟她們是《桃花扇》等劇目的艷麗主角啊。香艷秦淮,妓女紅杉,撩動世人遐思心腸。至於張煌言嗎,我們偉大祖國的舞台熒屏,皆是大清皇帝的文功武治,我從未看見哪怕有一個單本戲或單本電視劇出現他的身影。

可悲!可嘆!

明末清初,是中國歷史波譎雲詭、地動山搖的大動蕩時期,自1618年(萬歷四十六年,後金天命三年)至1664年(康熙三年)的四十六年間,有名有姓背明降清的“貳臣”有一百三十六人,但死於抗清殉明的忠臣孝子,卻多達三千七百八十七人。這個數字,不是明末遺民杜撰,而是乾隆清政府《勝朝殉節諸臣錄》的官方統計數字(勝朝,是指被滅亡的明朝)。

大漢忠烈,真是不絕如縷。所有這些人,或為封疆大臣,或為布衣文士,國難之時,他們皆臨危不懼,挺身赴難,百屈不撓,殺身成仁。

痛呼天地痛,山川草不悲。通過他們的人生軌跡,我們確確實實能更加堅定中華民族精神本質的信仰。

相較之下,李永芳、孔有德、吳三桂、洪承疇、尚可喜、許定國、鄭芝龍、孫可望、駱養性、馮銓、孫之獬這樣的貳臣賊子,屈膝虜夷,同流合汙,殘殺同胞。他們的低下人格,在張煌言等忠臣義士的名字前,尤顯卑汙。

如今,歷史翻案風大起。對於貳臣們貪求富貴榮華偷活苟生的行為,近來不少小文人從“世界主義”、“人道主義”角度,大講特講他們的行為是“棄暗投明”,是個人生存權的選擇權利,是“順應歷史潮流的明智之舉”......如此美化貳臣,如此解析“人性”,真真令人齒冷心寒。

歷史,是用來提高價值認識的,絕不是拿來“超越”的。

國家、疆域、民族的概念因時而易,王朝更叠與政權對峙前因後繼,但正義價值和道德標準,綱常倫理,應該是千年不變,歷久彌新。

“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這種凜然大義的民族呼聲,連同“虜”、“胡”、“韃子”等等詞語,在今天可能也成為敏感的東西。

有人會說,“歷史上的女真、契丹、匈奴等等少數民族,都已經是中國人了啊。嶽飛、文天祥、張煌言嗎,都是狹隘的民族主義者。”

大謬特謬!

作為今日的中華民族統一體,滿蒙回漢各族同胞,相濡以沫,攜手共進。但是,中國歷史上,漢族,作為主體民族,我們那些民族英雄在特定歷史時期有感而發、保家為國的振聾發聵之聲,當然不能被故意忘記或者歪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