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弓弦一鉸送君王永歷政權的終結

一世雄傑的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即使在他最恐怖的夢魘中,肯定預料不到,大明建國二百多年後,他的皇裔聖種朱由榔,會喪家犬一樣,流落到蠻荒緬甸,渡過他人生最艱苦的歲月。

緬甸,在《明史》中,並非能側身於《外國傳》中,這個蕞爾小邦,只列於《雲南土司傳》的最後一編。

洪武二十七年,緬酋上貢,明朝設緬中宣慰使司。永樂元年,明廷又設置緬甸宣慰使司。所以,最早緬甸有二個宣慰使,皆是當地土酋,二百多年內向大明入貢不絕。

從明初到天啟年間,緬甸對雲南邊地時有侵襲擾,特別是萬歷年間,屢生兵端,但這個土邦倒是一直奉明正朔,受明朝黔國公沐氏家族的“直轄”。

深入荒蠻群山中的蕞爾小邦,做夢也想不到,一夜之間,天上會掉下來個“朱皇帝”。

1659年(永歷十三年,順治十六年)正月二十六日,守衛緬關的緬甸蠻兵發現,有兩千多服色鮮明、臉色難看、行色匆匆的明朝人,或文或武,或步或馬,擁簇著一個明黃大轎,忽然出現在關門之外。

派出通事(翻譯)一打聽,方知來人一行非同小可,乃大明堂堂天子,“永歷皇帝”。

世事如斯難逆料。

窮山惡水,競困真龍!

注定要凝固的“歡樂”——永歷君臣的昆明大撤退

孫可望勢力泡沫般的崩潰,使得李定國,永歷帝等人一時間忘乎所以,覺得西南之地,大可安樂平靜。

永歷君臣沒把進取或者恢復當作要務,反而在昆明城內慶功發賞,升官許願,歌舞升平,上至君王下至重臣,沒有任何憂患意識。

永歷朝臣中的兩個官員,高績和金簡,很感憂心忡忡,向李定國等人進諫:“今內患雖除(指孫可望),外憂方大。清軍一直屯兵虎視,等我內鬥方酣之時,很可能突然進擊。我們如今情形,恰似酣歌於漏舟之中,熟睡於積薪之上,良可堪憂!二位王爺兵略頗悉,怎可懈怡如此!”

如此苦勸良言,李定國竟然聽不進去,並向永歷帝告狀,二臣幾乎挨到杖責。

要說李定國完全沉浸在“勝利”中沒想事,也不盡然。當時,他主要的想法是攘外先安內,把注意力放在孫可望心腹部將王自奇、張明志等人身上。這幾個人擁兵於楚雄、永昌一帶,很讓李定國放心不下。

於是,他親自率軍,迢迢跋涉,進攻永昌的王自奇。

眾寡不敵之下,王自奇敗走騰越(今雲南騰沖),窮途自刎。張明志見情勢不妙,請降受撫,總算少了一番折騰內鬥。

從對明朝的忠誠角度方面講,李定國絕對沒有問題。他曾這樣對手下人講過:“曹操、司馬懿有戡亂之才,喋血百戰,摧大敵,扶弱主,如果他們博取萬世美名,如探囊取物般容易,但他們一念之差,篡人國家,猶持黃金換死鐵,落得後人笑罵,直是太不值得!”

如此價值觀,保證了他對明王朝的絕對忠誠。

擊走孫可望之後,李定國本人有所膨脹,開始對劉文秀表現出排擠的態度,否決他請永歷帝移駕貴陽的建議,並把他從前線召回,卸其軍權。同時,李定國把在邊諸將皆招回昆明,論功分兵,多寡不一。不料,清軍猝至,兵失其將,將不得兵,所以導致日後的兵敗如山倒。

為此,劉文秀對手下講,“退狼進虎,晉王必敗國家!”雖然把李定國和孫可望相提並論有些過分,但對李定國的獨斷專行,此語極其貼切。

郁郁之下,加上軍旅過勞,劉文秀竟然一病不起,僅一個多月時間就含恨而死。

臨終前,劉文秀仍然向永歷帝進獻忠言:“清兵日漸逼近,國勢日危,臣之妻子族屬,一定會盡忠大明。倘事急,望陛下駕臨蜀地,聯合十三家之兵(昔日的大順軍余部),出營陜洛,說不定能轉敗成勝。此臣區區之心,望聖上鑒查!”

耿耿忠心,至死不貳。

永歷十一年(1657年,順治十四年)二月二十五日,清朝三路大軍開撥。

平西王吳三桂一路向陜西漢中出發,經蜀地攻貴州;卓布泰一路向湖南出兵,經廣西與線國安部清軍會合攻貴州;寧南靖寇大將羅讬 與洪承疇一路,從湖南往攻貴州。

洪承疇裏裏外外一把手,從孫可望降官中挑選出十九名精習雲南地理的漢人人作為向導,帶領各路人馬前進。

由於老漢奸沿路軍養、後勤安排妥當,預見性強,清朝三路大軍皆進展順利。

洪承疇、羅讬一軍連克沅州、靖州,把湖南一帶的南明軍隊擊潰,直接攻入貴州境內的鎮遠、平越(今福泉)等地,並在四月已經攻占貴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