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永歷朝廷活"曹操” 跋扈驕橫孫可望

情景一:永歷六年(1652年,順治九年)正月。在貴州窮僻的安隆千戶所,南明的永歷皇帝,瑟瑟發抖,坐在茅草房“皇宮”裏面一張藤椅上,愁眉苦臉地“上朝聽政”。泥地上面站著的文武臣子,服色不一,總共加起來才四五十人,個個垂頭喪氣。

情景二:同一時間,貴州省會貴陽城中,永歷帝手下的“秦王”孫可望,安居於壯麗宏偉的王府之中。他不僅錦衣玉食貴擬帝王,還自設有內閣、六部、科道等官員,完完全全是個成型的小朝廷,甚至王宮中還有“太廟”(廟裏有三位“廟王”,當中是朱元璋,左為大西“皇帝”張獻忠,右為孫可望的爺爺)。身著王爺服飾的孫可望稱孤道寡,滿面紅光。

相比於漢末曹操得漢獻帝,孫可望牛逼得多。曹操“挾天子而令諸侯”,漢獻帝名義上還有一套行政班子。孫可望更幹脆,他自己私設一套班底,永歷帝的班底倒成為草台班子。皇帝成為囚籠中的鳳凰,棲於僻遠蠻荒,而這位孫王爺,卻高居大城的“九重”王府。

無聊而較真的“原則”問題——“一字王”還是“二字王”

孫可望原名孫可旺,是陜西米脂人,無賴子弟,年青時代跟從張獻忠作賊,由於他狡黠多智,為大魔頭所喜,收為養子,改名張可望。

張獻忠只有四個養子,老大孫可望,老二李定國,老三艾能奇,老四劉文秀。當然,張獻忠時代,這四個人都姓“張”。

大賊頭張獻忠在四川被清軍射死後,軍眾潰散,張可望保有四萬多人,一路沖蕩,由四川而貴州,由貴州而雲南,最終借沙定洲之亂,占據了雲南地區和貴州大部。此時,孫可旺自以為原有名不雅,改名為“可望”。這種改法,很似把“得財”改為“德才”,稍一改動,氣象大異。

進入雲南後,孫可望為首,稱“平東王”,李定國“安西王”,艾能奇“定北王”,劉文秀“撫南王”,至此,大家都過了王爺的“癮”。

南明的四川巡按錢邦芑率人收復四川大部後,有人勸說,表示孫可望入據雲南,可以招徠。當時就有人立刻反對:“孫可望乃張獻忠余孽,狼子野心,恐不為我用。”錢邦芑很有遠見,他認為孫可望在雲南完全一改張獻忠作法,不妄殺人民,行事大有紀律,應該爭取。於是,錢大人親自修書,派人持往雲南招引孫可望為明朝效力。

此舉,大出孫可望意料,他喜出望外,對來人講:“朝廷文官,從來與我輩為仇,絕不相通。今遣使來問,我怎能不高興!不過,我們四人稱王已久,請轉告錢按院,如能替我們上疏,封我等為王,我們肯定以全滇境土人馬,歸附朝廷。”

顯而易見,孫可望開始非常有誠意與明朝修好。錢邦芑文人,作事慎密,他在上報永歷朝廷詳述孫可望想歸順的同時,回報孫可望說:“本朝祖制,從無異姓封王者。”既便如此,他也沒放死話。明朝祖制,確無異姓功臣活著封王,時移世異,一切要聽朝廷定奪。

依當時情況,南明朝廷屢屢播遷,金聲桓、李成棟、姜瓖皆敗亡,如果弄個王爺帽子籠絡一下孫可望,自可換來對方感激涕零的忠順。但是,永歷朝臣書呆子多,爭來吵去,一時間難以就孫可望封王之事達成一致。

當時,孫可望本人很主動,派出本來就是明官的老鄉楊畏知為使節,到達肇慶拜見永歷帝,獻上一份重禮,希望永歷朝廷封他為“秦王”。

出於各自私心,當時在朝的李成棟養子李元胤、袁彭年以及多位文臣皆反對封王。特別是幾個明朝在貴州一地的軍頭,深恐孫可望為王後受其轄制,紛紛上書反對。

楊畏知雖為孫可望所遣,心向明朝,勸當朝諸公不要吝惜一個王封而變友為敵。變通之下,永歷朝廷決定封孫可望為二字王,但很快改變主意,只同意封孫可望為公爵,賜名“孫朝宗”。

恰巧糾葛之際,南明的軍閥陳邦傅在廣西,勢單力弱。他為了扯虎皮作大旗,張大其勢,與已經進入兩廣地區的大順余部高必正、李來亨等相抗,就想拉攏孫可望。

陳邦傅的手段很奇特,他趁永歷朝廷議論未決之時,自己用黃金偷鑄一顆重達百兩的“秦王之寶”大印,偽造永歷帝敕書,封孫可望為王爺,以此來達到交結對方的目的。陳邦傅不僅“封”孫可望為“王”,還“封”李定國、劉文秀、艾能奇三人俱為“國公”。

行使這項“任務”的,乃陳邦傅心腹門人胡執恭。

胡執恭本來就是北京專門制造假印私信的遊棍,十多年中屢犯死罪,趁明末大亂之際,逃入軍中,得為陳邦傅謀主。他辦事很麻利,翻蹄亮掌奔往昆明,一見孫可望,立刻拜倒稱臣,獻上鬥大黃金印,表示說永歷帝非常信賴孫可望,然後又詳述陳邦傅私下結交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