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六彩雲之南的誘惑(第6/8頁)

沙定洲是行動派,聞信不含糊,沒幾天就派人襲殺了與自己同歲的“兒子”,並盡據其地。

同為“身上肉”,萬氏哀嚎數聲滴下幾滴淚,轉身撲入沙小夥懷中,化悲痛為欲望,死心踏地給沙定洲當壓寨夫人。

由此,阿繼州的土地、兵馬、錢糧,一下子頓為沙定洲所有。短短時間內,沙定洲東兼西並,占地數千裏,精兵二十余萬,頓成雲南最大的一股地方勢力。

由於沙氏家族自沙源時起,盡忠明朝,沐天波非常看重沙定洲,多次邀他入府中宴飲。

在黔國公府中,沙定洲這個土財主大開眼界,才知道了什麽叫金山銀海,什麽叫富貴榮華。心動之余,又有數位漢族士人(最主要的是萬氏妹夫湯嘉賓和欠沐天波私款的生員饒希之、余錫朋)不斷竄掇,勸沙定洲興兵占據昆明,真正當個“雲南王”。

眼見明亡世亂,自己兵勢雄盛,於是沙定洲以辭見為名,忽然起事。

1645年12月10日,沙定洲夫婦到了黔國公府邸,三拜未畢,即從靴子中去處明晃晃的匕首,各掄雙刀飛舞,格殺沐天波的衙役和仆人數人。同時,他埋伏在城內外的士兵同時向黔國公府殺來,整個昆明城迅速被亂兵占領。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沐天波根本沒有任何心理準備。情急之下,幾個貼身衛士拼死保他從院墻一個秘道逃出,當時他身無別物,只有黔國公的官印和世爵鐵券。

幸虧祿永命、龍在田等土司忠心耿耿,沐天波得命逃往楚雄。但是,其母其妻,皆未能逃出,驚惶之余,兩個婦人怕受辱,在尼庵自焚而死。沐氏家族,一時間慘受荼毒。

進據沐天波府第後,沙定洲喜出望外,府中所藏之富,超出想象。不僅佛頂石、丹砂、琥珀等珍寶充盈,白銀和赤金大錠皆論筐裝,每筐百斤,“藏以高板”,一板有五十筐,共有二百多庫,其他珍奇異寶不計其數。

世守雲南二百多年,沐氏家族富可敵國。

沙定洲、萬氏夫婦樂得合不攏嘴,出於土財主心理,他立刻命人不停搬運,全部裝載送回自己老窩。幹完這些,他才想如何做他的“雲南王”。

沙定洲占領昆明,明朝的雲南巡撫吳兆元等三司官員皆被劫持。為了證明自己的正當性,沙定洲又拘禁了在昆明的在籍東閣大學士(隆武朝任命)王錫袞,並以吳兆元、王錫袞的名義給當時的南明隆武政權上疏,奏稱沐天波造反,而沙定洲是率兵“平叛”。

路途迢迢,隆武朝君臣根本不知就裏,馬上下旨要沙定洲一定擒殺“叛賊”。後來,得知沙定洲造反的事實,隆武朝廷不敢深究,只下旨讓沐天波等人上書匯報情況,並沒有發出討伐沙定洲的詔旨。這樣一來,就變相承認了沙定洲在雲南的統治權。

大學士王錫袞被軟禁在昆明貢院,沙定洲派人向他出示以他名義對隆武帝的疏奏。王先生大恨,肆口痛罵沙定洲為“叛賊”,提筆寫下《風節亭恭紀》等文,揭發沙定洲謀反實情。《明史》上講王錫袞“居數日,竟卒”,看上去好像是病死,其實是被沙定洲派人殺死。這位王大學士是雲南祿豐人,天啟年間進士,崇禎朝當過禮部左侍郎,多次進獻忠言,後任吏部尚書,任皇帝的講筵官。崇禎十六年,王大學士因母親病死,回鄉丁憂。不料想,他離京不久,崇禎帝自縊。情急之下,他到昆明想提兵入閩去贊擁隆武帝,偏遇沙定洲謀反,壯志未酬,慘遭殺害。

雲南全境,如今基本處於沙定洲掌握之下。他依循從前沐天波的口吻,自稱“總府”,儼然雲南王自居。當下之急,沙定洲就是要消滅沐天波本人以及在楚雄的明官楊畏知和少數支持沐氏家族的土司力量。

螳螂捕蟬,豈知黃雀在後!沙定洲的“雲南王”美夢,忽然間被竄至的大西軍余部粉碎。

張獻忠死後,“大西”余部群龍無首,既畏清軍,又不能再竄回長江流域與南明軍隊交手,思來想去,困獸猶鬥的心志,只能迫使這只“流賊”軍隊往重慶方向突圍。

南明的曾英所統明軍打不過這只“大西”殘軍,連連敗退。在孫可望指揮下,大西軍順利入黔,占領貴州,獲得了難得的喘息。正是在休整期間,孫可望、李定國、艾能奇、劉文秀等人仔細“反思”,達成共識,認為他們再也不能像張大王在世時那樣殺人搶劫,合擊後,他們殺掉仍舊高舉張獻忠兩個“凡是”(凡是不順我者殺,凡是順我者亦殺)的“宰相”汪兆齡和張獻忠偽皇後,采取四將軍“共和制”,希望另起爐灶,打出一片新天地。

大西“宰相”汪兆齡確實該殺。張獻忠離蜀前慘絕人寰的大屠殺,歸根結底,他是幕後總策劃。他勸張獻忠:“皇上您汗馬血戰,終得蜀地。但蜀人不懷德,不畏威,屢撫屢叛,是蜀人負皇上,非皇上負蜀人。如今棄蜀奔秦(陜西),說不定會有人趁機據蜀為王……不如將成都人盡數殺盡,四道州縣之人,另行分剿屠滅,而宮殿房屋,可效仿楚人一炬(項羽燒阿房宮),使千裏蜀地成為廢墟。萬井無煙,空地難留,可使後來據蜀地者,有土無人,勢難久留。皇上您收復中原後,先在長安正位,然後再驅他省人民入蜀,以實戶口,如此,不勞而獲,大功易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