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5章 離心離德

其實在這大明朝的蕓蕓眾生之中無非就是兩類人,一種是知道的人,另外一種是不知道的人,前者嗅覺靈敏,稍微風吹草動都能看出內情和端倪,後者渾渾噩噩,而現在柳乘風絕對相信,京師的那些明眼人絕對都看出了貓膩。

可最大的問題就在於,這麽多人能看出貓膩,為何所有人都沉默。

這是一件很嚴重的政治問題,把皇上比作秦伯其心可誅,可是偏偏,上到內閣下到禦使竟是沒有一人跳出來,就仿佛什麽都沒有看見,什麽都沒有聽見,都成了瞎子聾子。

絕不可能,唯一的解釋只有一個,有人樂見此事。

許多事一旦抽絲剝繭露出了本來的面目,就很不簡單了,柳乘風沒有動什麽聲色,他決心再等等看,不過他的心思剛剛生出來,焦芳就已經上門了。

這些時日焦芳上門比較勤快,隔三差五總要來,生怕自己和柳乘風還不夠熟稔一樣,他的臉色陰郁,見了柳乘風連禮儀都顧不上了,直接問道:“殿下可留意了坊間的議論嗎?”

這句話簡直就是空話,柳乘風是什麽出身的,若說沒留意那就是騙人。

柳乘風點點頭,道:“倒是留意了一些。”

焦芳急道:“這些人真是膽大包天,殿下需小心提防啊,若只是有一些膽大包天之徒胡言亂語也就罷了,可是整個朝野上下非但無人制止,反而是愈演愈烈,若說這背後無人指使慫恿,下官一萬個不信,只怕在這廟堂之上,有人包藏禍心,早就做起迎聖的美夢了。”

柳乘風今日對焦芳的態度好了許多。

不管焦芳的品行如何,至少在這時候焦芳是站在自己一邊的,這就足夠了。焦芳需要自己支持,而自己也需要當今皇上,二人的利益一致。柳乘風壓壓手,道:“你先坐下說話。”

焦芳點了點頭,道:“還有,下官有個門生在禮部衙門裏公幹,昨天夜裏他來和下官說,莫說是在坊間,便是在禮部值堂裏,也有人議論此事,非但沒有上官制止,甚至連回避的意思都沒有,如此看來,這定是有人搗鬼了。哎……這些人真是已經急不可待了,我還聽說,聽說安陸那邊,似乎也有人不太安份。”

安陸是個很不起眼的地方,可是卻有個了不起的人物,那便是先帝的兄弟興獻王朱佑阮,朱佑阮算是一個比較悲催的人,成化皇帝獨寵萬貴妃,只生了朱佑樘和朱佑阮二子,在萬貴妃的淫威之下,這二人都是膽戰心驚,每日都生活在惶恐之中。

可是不管怎麽說,身為長子的朱佑樘運氣還是不錯的,等到成化皇帝駕崩,好歹也做了皇帝,雖然他這皇帝苦逼了一些,畢竟還是九五之尊。朱佑阮就沒有這麽幸運了,他被封去了安陸,安陸是什麽地方?那兒放在整個大明都極不起眼,天下富庶的地方多的是,而安陸怎麽看都排不上字號,也由此可見,這位成化皇帝的嫡親血脈在成化眼裏的地位如何?

吃了半輩子苦,身為天潢貴胄,後半輩子多半也只能在窮山溝溝裏度過,朱佑阮心裏頭想必很不痛快。

只不過痛快不痛快都和他無關,朝廷的成法在這裏,你還想翻天不成,只是現在,這位不太起眼的藩王如今似乎變得有些炙手可熱,至少在京師裏有些人蠢蠢欲動,而朱佑阮似乎也有點兒想要遙相呼應的意思。

畢竟他是先帝的嫡親兄弟,按輩分來說,也是當今皇上關系最親近的叔父,假若當真到了某個時候,按照禮法,朱佑阮苦盡甘來似乎是可期的事情。

柳乘風不由皺眉,這些時日他過於關注去尋找皇帝,卻是差點疏忽了這位原本不可能和自己有什麽交集的藩王,這個人給柳乘風的直覺很危險。

柳乘風道:“興獻王本王所知不多,此人如何?”

焦芳很簡練的回答道:“勤學而素有威儀。”

這分明是誇獎的話,可是在柳乘風耳朵裏聽來,卻冷笑起來:“誰知道是不是沽名釣譽,又或者是有人在背後造勢。”

焦芳深以為然的笑笑,道:“殿下明察秋毫,令人佩服。”

柳乘風籲了口氣,道:“少說這些虛的,這幾日你在內閣,更要留心一些吧,本王現在作壁上觀,且要看看到底是什麽人要玩花樣。”

焦芳點頭,道:“說起來時候已經不早,下官就不叨擾殿下了,內閣那邊,還有事要處置,告辭。”

柳乘風今日出奇的將焦芳送了出去,讓焦芳有些受寵若驚,焦芳知道,自己終於算是真正的楚黨,至少楚王殿下已經默默認可。

他出了楚王府,隨即乘轎進宮入了內閣,內閣這邊近來沒什麽大事,皇上總之沒有音訊,一開始大家還有些不方便,可以漸漸也就習慣,大家各自管顧自己的事,倒也沒有什麽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