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風聲再起

大祭的當天,太後崔小芙的旨意便宣布出來,冊封張煥為雍王,監大唐之國,凡軍國大事均由其決,換而言之,這份詔書就意味著太後崔小芙正式退居深宮,不再幹涉軍國之事。

天色剛剛大亮,一隊隊士兵列隊沖進了大明宮,他們控制宮殿、扼守要處,喝令宦官和宮女收拾行裝,全部遷往太極宮。

崔小芙的寢宮內,崔小芙從一大早便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昨夜,一名侍衛來稟報,從明天起,她將正式移居太極宮,傳來的是一道命令,沒有半點商量余地,崔小芙知道,她所害怕的這一天終於到來了,這一段時間,外面發生了什麽事她一概不知,沒有人告訴她,在太廟祭祀中張煥歸了宗,也沒有人告訴她,現在張煥已經是監國之王,她就像是一個與世隔絕之人,一道又一道高高的宮墻就仿佛是大獄之圍,將她永遠地囚禁了。

如果永遠是囚禁或許崔小芙並不害怕,幾十年來她一直就是在囚禁中度過,她害怕的是死亡的到來,此刻,這個才四十余歲的婦人已鉛華盡洗,靜靜地等待著死神的到來,她身邊已經沒有一個宮女和宦官,只有她最忠心耿耿的老奴馮恩道伺候在她身邊。

馮恩道在呂太一死後又從東宮回到了崔小芙的身邊,對於主人曾經的絕情,他沒有半點怨言,就仿佛父母對待犯了錯的孩子,不僅如此,他反而安慰崔小芙,沒有權力的困擾,她可以慢慢地將身子養好,恢復從前艷麗的容光,他就像一個看透世家榮華的老人,安慰著處於絕望之中的女兒。

“太後請放心,他張煥不會輕易傷害太後,只有太後活著,他才能借太後之名鎮壓反對他的黨人,頂多是將太後幽居,那樣也好,不要再管那些世間閑事,太後不是信道嗎?索性就潛心修道,或許太後還會有所成就。”

馮恩道語速不快也不慢,娓娓道來,將崔小芙緊張的心慢慢松弛下來,不等她說話,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剛剛有所平靜的心又陡然間懸在空中。

“待老奴去看看。”馮恩道快步走出房門,片刻便傳來他憤怒的呼喝聲,“你們不能這樣無禮,她是當朝太後,就是要走也體面堂皇地走,怎麽能被你們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押著去。”

崔小芙心中的緊張悄悄地放下了,但她的臉色又脹得通紅,她‘騰!’地站起來,大步走到外面。

外間只見數十名頂盔貫甲的士兵挎刀站成一排,一名校尉模樣的軍官正在給馮恩道解釋,“我們並不是押太後前去太極宮,只是擔心太後路上會不安全,我們特奉命前來保護,絕無它意。”

“如果哀家既不去太極宮也不接受你們的保護呢?”崔小芙忽然冷冷地問道。

“太後何必要為難卑職,再者大明宮即將閉宮,所有的宮女和宦官都已經遷走,太後一人留在大明宮又有什麽意思呢?”校尉行了一禮,不卑不亢地說道。

崔小芙盯著他的眼睛,半天才咬牙道:“好一個張煥,哀家算是見識了。”

……

隨著崔小芙的馬車漸漸消失在太極宮重重疊疊的宮殿盡頭,‘轟!’地一聲巨響,玄武門的大門緩緩地關上了。

……

大明宮紫宸閣,這裏一直就是大唐皇帝辦公之處,它意味著君權所在,但從這兩天開始,紫宸閣又重新翻修了,琉璃瓦被全部卸下,那些年久腐爛的木頭被抽出,巨大的柱梁也要更換成新的,從早到晚,數百名工匠總在丁丁咚咚地忙個不停。

紫宸閣既然在翻修,那裏面也自然不能辦公了,所以在大明宮中書省內,原來右相裴俊的朝房便換了新的主人,張煥從兵部暫時搬到了這裏,等待紫宸閣的修復。

可如果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件事,雖然目前還沒有正式下旨免除李勉代理右相國之職,但實際上,張煥的搬來就等於向朝野宣布,這裏已經沒有李勉的位子了。

大唐對相國的定位是‘佐天子總百官,治萬事,其任重矣。’因為重要,所以從來不會專給一人,以至於建國以來就沒有專職相國,而是一群相國,比如中書令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等等,這裏面的關鍵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一職,獲得這個資格,也就可以被稱為相國,一直到唐玄宗後期,大唐的相國之權一直是一種集體執政的過程。

相國辦公地點在政事堂,政事堂是個流動的場所,有時在門下省,有時在中書省,政事堂內的執政事筆也就是相權的標志,各個相國輪流進政事堂辦公,輪流掌握執政事筆以行使相權,而唐玄宗後期,李林甫、楊國忠之流之所以能大權獨攬,也就是因為他們長期竊據執政事筆的緣故。

世家朝政後實行內閣制,內閣大臣也就是從前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這是為了適應各大世家對權力的訴求,大家均列相位,集體決策,可執政事筆卻掌握在右相之手,只是大家輪流做右相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