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淮西有事

這是一個沒有朝霞的陰雨天,天色格外的陰暗,淅淅瀝瀝地下著冬雨,沉沉的黑霧籠罩著長安城,和往常一樣張煥在卯時一刻出門了,約三百名親兵左右護衛著他,馬車出了坊門,又穿過一條坊街,便抵達了朱雀大街,雖然是陰雨天,但朱雀大街上的車輛和馬匹明顯的增多了,大部分都是上朝的官員。

這一段時間上朝的官員明顯增加了,不僅是中低層官員,許多五品以上的中高層官員也開始在規定時間上朝,兵部肅整的影響力是巨大的,並且是立竿見影,在兵部肅整的當天,杖責兵部侍郎一事便轟動了朝野,和張煥前一天夜裏在光德坊為貧民仗言一起成為朝廷、市井廣為流傳的兩件大事,如果說光德坊事件只是一件趣聞,僅僅為張煥博個名聲而並無什麽實質性的影響外,那麽肅整兵部一事所產生的影響就不是那麽簡單了,事實上它成為了各朝臣之間一條顯著的分水嶺:被張煥控制或影響的部門如兵部、刑部、門下省,在次日起一律在卯時三刻前入朝,而中書省、吏部、禮部及大多數寺監以及東宮、王府的閑官任然我行我素,晚來上朝甚至不上朝。

有趣的是工部、戶部、禦史台、大理寺、太府寺等部門卻出現了分化,一部分人支持張煥而正常上朝,而另一部分人卻不屑一故,還有一部分人雖然是相國黨或太後黨,但他們支持張煥的肅整朝綱,只是迫於黨派壓力而不敢公開表態,便以種種借口改成了正常時間上朝,盡管有後一種現象出現,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黨派之間因上朝時間這件小事所引發的界線劃分還是越來越明顯了。

張煥的馬車行得不快,在雨霧中保持著一種的勻速的節奏,頗顯得有幾分意境,許多官員見尚書的馬車隊過來,都紛紛停下來讓路以示尊重,大街上除了上朝的官員外,還有一些早起謀生的平民,他們大多是靠坊墻而行,不敢與官爭道。

在靠近朱雀門附近有一排百年大樹,此刻樹下站著十幾個人,從裝束和他們隨身物品看,象是一群剛剛從外地來的商人,他們離四匭的放置地也很近,也或許是準備在四匭投書。

隨著張煥的隊伍漸漸駛近,這些人所站的位置開始略略發生了偏移,他們不自覺地向樹後移動,讓大樹擋住自己的身影,其中為首之人長著一叢大胡子,皮膚油光黑亮,就象天竺來的商人一般,他的身子倚在樹後,冷冷地盯著張煥的馬車,目光裏竟射出一絲刻骨的仇恨,此人便是昨晚剛剛趕到長安的朱滔,這些商賈裝束之人都是他的手下,一共十八人,都是從崔慶功軍中精心挑選出的勇悍之士,名義上朱滔是進京搞張煥的火藥配方,但實際上他還有更深的企圖。

張煥的車隊沒有讓他看出任何破綻,迅速進皇城去了,朱滔見目標消失,便一擺手,眾人迅速離開,消失在雨霧彌漫的街頭。

……

張煥的馬車在皇城中又行了一段路,最後慢慢停在了兵部的大門前,張煥下了馬車,快步走上台階,在門口的簽到簿上簽了一個名,他又略略地翻了翻,雖然時間離上朝還有一刻鐘,但近八成的官員都到了,而且郎中和員外郎皆全部到齊,他倒是最後一個。

張煥贊許地點了點,這個武元衡確實有點頭腦,簽到的辦法簡單實用,而且難以作假,敲鐘後他便立刻拿走統計,晚到之人也就無從遁形。

其實張煥也知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尤其是那些低層從事,偶然遲到一次也是難免,關鍵是朝中頹廢之風積弊已久,所以他才下猛藥醫治,等一切步入正軌,將官員身上的懈怠之氣滌蕩一空後,他再略略實行微調,將遲到的代價放低一點。

簽了名,張煥走進了兵部的大院,此刻大院裏一個人都沒有,而朝房內的走廊上,不斷有人在來回跑動,面色肅然,傳送著一疊疊的文書,整個兵部裏彌漫著一種緊張的氣氛,這也難怪,中原大戰在半個月前爆發,各地團練使的折子如雪片般送到了兵部,要求增加兵員、要求下撥武器裝備,不僅是兵部,其他各部各寺都忙碌異常,紛紛派人到臨近戰區的郡縣安置災民,了解情況,同時,太後崔小芙已經下旨,斥責崔慶功挑起戰火,罷免他一切職務,並剝奪他汝陽郡王的爵位,呼籲崔、韋兩人立即停火。

在連夜舉行的內閣緊急會議上,除楚行水已趕往廣陵外,其余八名內閣成員一致同意,授權相國裴俊出兵平息這場中原浩劫,隨後,裴俊下令十萬河東軍從鞏縣過黃河,抵達中牟、管縣一帶,密切注視中原戰事的發展。

就在這種背景下,整個朝廷的神經都已經繃緊了,人人皆在擔憂中原局勢的發展,無形中大家的腳步也比平時快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