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回家

九天闔閭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面對無限榮華的盛世都城,人會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巍巍的長安城頭,已在眼前。青磚,朱門,旌旗烈張兵甲雄壯,車水馬龍人流如鯽。劉冕知道自己不過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員,為了生存都在夙興夜寐的辛苦奔波。

半月疾行二千三百余裏,著實有些累了。可是他知道,自己不會有片刻的喘息之機。等待他的,將是尖銳的矛盾鬥爭與各方勢力的明爭暗奪。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即將面臨五馬分屍的囚徒。四肢和頭都已經被繩索套住了。為了保命求存,他所要做的就是將那五匹馬都死死拉住。

這很難,但必須做到。

深吸一口氣,下了馬車來。為了避嫌,刺史府的車馬也只能送他到這裏了。

“冕兒!”一聲雄渾蒼老的喚聲傳來,劉冕側目一看,須發皆白的劉仁軌正在人群之中沖他招手。在他身邊,還有另外幾人。看他們神情甚是焦灼,估計應該也是家中親人。

心中,還是略有一些激動。劉冕快步迎了上去。

“不肖子孫劉冕,給祖父和各位長輩見禮了。”劉冕一鬥前袍就欲拜倒,劉仁軌雙手一拉將他扯住:“大庭廣眾,俗禮能免則免。此地不便說話,隨老夫回家。”

“嗯。”劉冕應了一聲,看向劉仁軌身邊的人。

一個四十出頭的漢子,典型文弱書生模樣,正一臉淒淒然的看著劉冕,仿佛有滿腹的話要說,卻只作哽咽。劉冕細細看了看,自己的長相與他有七八分相似,不出意外的這應該就是自己的父親了。

另外幾個則是女眷和下人仆役。其中一個女子,裝束略帶華麗淡妝輕抹,看她年齡不過二十出頭,劉冕心中驚疑:怪了,這不會是我娘吧,怎麽會這麽年輕?細一思索,應該不是。孩子流放三年回來,哪個當娘的會不喜悲交加盈盈淚下……估計是爹娶的小妾。

一家人沒有多作寒喧,迅速又上了另外兩輛馬車。長幼有序,劉冕卻被劉仁軌破例叫上了自己的車子。

“冕兒,回來就好。”劉仁軌厚實的巴掌拍到了劉冕的肩頭,居然有些生生的疼。他聲如洪鐘的哈哈笑道,“我老劉家的一脈香火,豈是那麽容易斷絕的?”

“一切全憑祖父照應。”劉冕拱手拜禮。無論如何,若不是因為劉仁軌的幫助和影響,劉冕的這條小命早就交待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對此,劉冕還是心存感激。

“不必絮言。回家再說。”劉仁軌如同揮麾沖陣的一揚手,“起身,走了!”

兩輛馬車走在寬逾百米的朱雀大道上,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宛如棋盤間的裏坊居房間穿梭,足足走了半個時辰才停下。

長安城,實在太大了。劉冕都不知道自己下次來會不會迷路。

劉冕跟著劉仁軌下了車,擡頭便看到一棟朱瓦青磚的古氣豪宅。獸頭吞環、銅釘密鉚的巨大漆門,頂頭一副牌匾:劉宅!

“歡迎你回家,冕兒。”劉仁軌眯眼長笑,一掌拍到劉冕的背上,“走,隨老夫入府!”

劉仁軌真是老當益壯,那手臂間恐怕仍有千百斤的力氣。劉冕擔心,若不是自己這幾年來煆煉身體強壯了不少,這幾下挨下來只怕都能落下內傷。可見這老頭兒表面沉穩內心卻也是激動非常,手間全然忘了分寸力道。

後面一輛馬車上的人也下了來,跟在劉仁軌劉冕後面一起入府。

大漆門嘎嘎的打開,門口放了一盤熊熊燃燒的炭火。左邊仆役右邊丫鬟一起齊齊拜倒:“恭迎少爺回府!”

劉冕心下沒有思想準備,還差點被嚇了彈了一彈,幹笑一聲:“免了吧,都起來。”

“冕兒,從火盆上躍過去,去了這一身的晦氣再說。”劉仁軌又在劉冕的肩頭摁了一把往前一推,“去吧!”

入境隨俗,劉冕也沒有推辭。快步從火盆上跨了過去。一家人和那些仆役丫鬟很是歡呼了一陣,弄得劉冕有些愕然不知所措。

“開席!”劉仁軌一聲吼下來,墻上的朱瓦都似在顫抖。只見十余名丫鬟排成了一串兒,各自舉著盆兒碟兒魚貫而入。寬敞大氣的客堂裏,一桌豪宴滿盤珍饈,美酒濃香陣陣四溢。

“來來來,冕兒今日隨老夫從坐上席。”劉仁軌不由分說的拉著劉冕在自己身邊坐下,奔雷一般的哈哈大笑道,“至從你祖母過世後,這個位置至今還沒有坐過。無妨,你給我坐下!”劉仁軌又摁了一把,劉冕只得苦笑安坐。

至始至終,劉仁軌都沒有給劉冕彪一句台詞的機會。劉冕也自知是個‘冒牌貨’唯恐一開口就要出錯,於是索性閉口不言任他們折騰。

剛剛一起去接劉冕的那個漢子和年輕女子,也一並在下首坐了下來。看來,劉冕的猜測**不離十。那漢子便是劉冕的父親,女子無外乎便是小妾或是後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