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暗夜亡魂(第4/12頁)

此人便是洪述祖。

洪述祖,袁世凱的秘書是也,後為內務部秘書,惜陰堂趙鳳昌的小舅子。不太清楚此人突然跑到上海有何目的,想來無非是假公濟私,一是來看看自己的姐姐姐夫,二是捎帶腳組織上海力量,阻止宋教仁的國民黨問鼎政權。

洪述祖的到來,使得中國政局徹底亂了套。先是,宋教仁在北京的時候,住進了趙秉鈞的家中,兩人一見如故,秉燭夜談,相見恨晚。此後趙秉鈞替代托病的陸徵祥,是為內閣總理。但趙秉鈞卻認為,這個總理由宋教仁來幹最合適。

上海這邊,洪述祖又與應夔丞不期而遇,兩人也是一見傾心,都視宋教仁為對手,相談之間自然是語言融洽,心氣相通。

北洋與國民黨,就這樣攪和在了一起。千不該萬不該,袁世凱不該這麽瞎攪和,攪和的結果是,歷史成了一鍋糨糊,再想解析得明明白白,實在是讓人煞費苦心。

當時的情況就是這樣,內閣總理趙秉鈞與宋教仁相互賞識,宋教仁興致勃勃地要搞個君子之爭,把內閣總理的寶座,從趙秉鈞手中搶過來。而洪述祖卻和應夔丞詞曲往來,暗中琢磨著阻擊宋教仁問鼎政權。

此後宋教仁走長沙、武漢、上海、南京、杭州,每至一處,必登高講演,以拉選票,跑來看熱鬧的民眾人山人海,攤販趁機四處兜售水果花生,為民國年間難得的盛事。

1913年3月20日,宋教仁應袁世凱之請,再度北上。

臨行之前,陳其美、應夔丞等黨人設宴餞行。酒過三巡,陳其美假裝無意間問起:倘若競選成功,鈍初你將如何組織內閣?

宋教仁笑道:我只有大公無黨一個辦法。

應夔丞聞言大怒,跳起來罵道:靠,宋教仁,你要是當了總理,卻絲毫也不關照兄弟們,這就是叛黨,這種人留之何用,老子現在就殺了你……言未訖,應夔丞掏出手槍,對準宋教仁就要開槍,宴會中人大駭,忙不叠地撲過來,揪胳膊拉腿,將應夔丞拉到一邊,連連勸說。應夔丞怒氣未消,罵聲不止。

宋教仁坐在座位上,淡然說道:死無懼,志不可奪!

此一言,造就了宋教仁的殺身之禍。

參加這次酒會的,尚有宋教仁的秘書、日本人北一輝,此人將為我們提供一番特殊的證詞。而在此之前,我們必須要把這場沖突的本質,詳細地解說明白。

陳其美所問宋教仁之話,是原同盟會與目前的國民黨人最關心的問題。蓋因宋教仁此行北上,贏得競選入主內閣已是必然之事。他的行為證明了政選之路比之於暴力更易於接近權力,而這就意味著:宋教仁對於暴力者的背離。

而宋教仁回答的大公無黨,就更是明白。一旦他競選成功,組織內閣,必然以國家的建設為目的——誰見過內閣總理在位子上搞動亂的?

暴力者於國家而言是無益的,所以宋教仁的回答,對於陳其美、應夔丞等人無異於當頭一棒。

由此,宋教仁迅速與黨內的暴力主義者分裂,並注定了他的必死之途。

【06.三名重要嫌疑人】

宋教仁的人生最後行程,是這個樣子的:晚6時於一品香大菜館接受黨人的餞別,晚9時離開一品香大菜館,晚10時乘馬車抵達滬寧火車站,送行者有黃興、陳其美、廖仲愷、於右任等人。

先在議員接待室小憩至10時40分,眾人向火車站入口處行進,行至檢票處時,突然傳來三聲槍響,就見宋教仁捂胸,對於右任說道:

吾中槍矣。

眾人急忙將宋教仁送往老靶子路滬寧鐵路醫院,偏偏趕上醫生溜號,宋教仁只能強忍槍傷劇痛,對於右任說:我痛矣,殆將不起。所有在南京、北京及東京寄存之書籍,悉捐入南京圖書館。我本寒士,老母尚在,如我死後,請克強與公及諸故人為我照料。

又道:諸君仍當努力革命,幸勿以我遭不測,致生退縮,放棄國民的責任。我欲調和南北,費盡苦心,不意暴徒不諒,誤會我意,置我死地。

3月22日午前4時,中國國民黨的締造者宋教仁,不治身亡,時年32歲。

宋教仁的遺電發至袁世凱的桌前時,袁世凱正和章士釗同桌吃飯,見到遺電,袁世凱嘆曰:鈍初可惜,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章士釗看那電文,不過是十個大字:

開誠心,布公道,尊重憲法。

隨後,袁世凱分析兇手,認為兇手鐵定是革命巨子黃興。理由是,宋教仁欲奪總理內閣,黃興對此也是志在必得。照革命黨人做事的風格,黃興殺宋教仁是必然的事。而且袁世凱進一步分析:黃興殺宋教仁,標志著國民黨內部兩派的大決裂,很快這兩派人馬就會發生激烈沖突,不信就請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