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河北儒林

天策大捷的消息傳出,張邁的檄文傳下,從幽薊到河東,從河東到河北,從河北到洛陽,從洛陽到長安,無不嘩然。

……

西都,長安城內。

這座大唐的首都,在李唐王朝滅亡後屢次改變名稱,但對安西舊部來說,這座城市的名字永遠只有一個——長安!

自大唐中期以後,長安屢遭劫火,安史之亂就不說了,到了唐末,朱溫脅迫唐昭宗遷都洛陽,大肆拆毀長安的宮殿、民居,套取建築用材運往東方,對長安來說這是一次毀滅性的變化,自此隋唐三百年所經營的首都變成一片斷壁頹垣,百姓流離失所,昔日光耀半個世界的超級都市變得空蕩蕩如同鬼城,五代的繼任者幹脆進行改造,廢棄了外郭和宮城,南閉朱雀門,東閉延禧門,西廢安福門,在原來長安皇城的基礎上改造成一座“新城”。

改造後的長安面積不及原長安城的十五分之一,隋唐時代的恢弘氣勢蕩然無存。

如今劉知遠就駐紮在長安城內,他為了防止天策對秦東的滲透,有意識地順勢而為,將將軍政分離開來,絲綢商道放在渭北收取稅賦,渭南重視軍事,因此長安的坊市更見蕭條,不再有國際行商的經過,只剩下能夠為駐軍提供生活所需的坐賈,城市的周邊縣鄉,無數百姓或因戰亂逃亡,或為謀生計而遷走,留下了大片空曠的土地,劉知遠也不設法招徠百姓,反而將所有荒地開辟成屯田,作戰部隊的訓練毫不放松,而輔兵民夫則受命耕種,實行半軍事化管理,城中沒有娛樂,城外沒有廟會,使得魯嘉陵要安插細作也難以下手,至於說書人變文僧之類的輿論影響手段也難以施展。

這時的長安,像城堡多過像一座城市,非生產人口和非作戰人口減少到了極限——但也因為這個原因,使得長安光靠屯田就足以支應自身有余,而劉知遠還不停向洛陽討要各種軍資,更別說秦東州縣的上繳物資幾乎都被他抽調一空,一年下來,作戰物資越積越多,士卒強悍,部伍嚴密,長安西線沒有天險,這座城市卻被劉知遠打造得固若金湯。

天策六年的關中大戰,劉知遠是攻擊方,郭威是防守方,但如今形勢已經反轉過來,郭威步步緊逼,而劉知遠則步步設防,到了現在雙方之間已經基本形成一條默認的界限,彼此不再輕越雷池一步,直到檄文的傳來。

檄文有兩份,一份是從東方傳入的抄本,另外一份是郭威派了一個使者直接送來。

劉、郭對峙以來,郭威一直在爭取這個老上司,希望他能改變立場,畢竟劉知遠如果肯答應,對天策大唐來說那將是巨大的利好消息,但劉知遠一直卻都是禮貌地拒絕。但是這次的檄文,對劉知遠來說觸動太大了!

“契丹果然還是敗了……”劉知遠將檄文傳下。

長安雖然監控嚴密,但並非完全地與世隔絕,來自渭北的商業利潤不停地流向城內,麾下部將或遲或早總能收到消息的,因此他幹脆將檄文公開。

靜默的殿上,無人說話,個個肅立。

“很好!”劉知遠似乎對部將們能謹守本分感到滿意,但是,他也沒有與屬下們商量的打算,在這種人心思變的時節,他要堵住所有不安定的念頭:“郭威剛才又派人來了,說是檄文那一條‘以州路來歸者,不吝裂土’,正是對我而言!哼!不吝裂土,我是不信的!張龍驤到現在都未稱帝,楊易平漠北,克契丹,也未見他封贈王侯,當初沙州曹氏被迫歸附,這麽多年了,也未聽說曹家得到過封地!我們投誠,怎麽可能真的裂土?若真有其事,中原膏腴之地,我們肯定也不會有份!到時候給我們的,只會是邊荒蠻外之地,就像被充到西域去的折家一樣,或者是成為寄人籬下的降將,就像曹元忠一樣——這樣的結果,我是不願意的,你們願意嗎?”

不得不說,在長安就近觀察秦西變化的劉知遠,比其它邊鎮節度使更加了解天策政權的行事習性,張邁如果聽到他這幾句推斷,肯定也要贊嘆兩聲,殿前諸將聽到了劉知遠的決斷後齊聲道:“要將我們充軍塞外,我等自然不願!”

劉知遠笑道:“好,就該如此!只憑一道檄文、一句空諾就想要我十萬帶甲之士?我劉知遠還沒那麽好騙!更別說陛下待我恩重如山,劉某再不肖,也不能有負陛下的知遇之情!只要陛下一日還穩坐洛陽,我劉知遠便絕不會有負聖恩!”

收到檄文的當天,劉知遠便明確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同時向洛陽方面催要錢糧。

石敬瑭在洛陽收到劉知遠催要錢糧的奏報,不但不怒,反而一喜。劉知遠肯要錢糧,那就是無心叛變,態度縱然跋扈些,胃口卻需要滿足。當即下令,將襄漢地區再刮一遍,以滿足劉知遠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