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驚破奇議(第2/5頁)

就算馮道是個有大見識的人,聽了“願今後之中國不再是一家一姓之中國”這話之後,也是愣了好半晌!許久許久,才喟然嘆息道:“若張龍驤真有如此胸懷,那老夫的確是不能以以往帝王揣度他了。不過這等胸懷老夫能夠理解,天下儒生卻難理解。張龍驤要使中原歸心,還是得拿捏得住中原士人之心才行啊。”

範質道:“還請馮國老不吝賜教!”

馮道笑道:“這個不吝賜教,是文素請教,還是張龍驤請教?”

範質也笑道:“這句話,正是吾主命我向馮國老轉達。吾主說道,自大唐亡後,中原軍閥割據,帝王叠起,民不聊生,國運衰頹,也虧了馮老才能保留我華夏的菁華與元氣,若沒有馮老,今天中原的亂局只怕還要比現在更加惡化數倍!因此特命範質以禮求見,以誠求教。”

頓了頓又道:“這國老二字,吾主在西邊時也是如此稱呼的,能得吾主如此稱呼的只有二人,另外一個就是我大唐國人議政會議之首席楊國老。”

馮道道:“莫非楊鷹揚之父?”

“不錯。”範質道:“吾主曾說,大唐有文武兩大道統,武之道統,中原遺失已久,若李嗣源石敬瑭之流不過暴徒而已,不足以稱為真正的武人!幸而失之中原,存於西域,安西唐軍帶了回來,而以定國老將軍為其宗,故定國老將軍可稱武宗國老。至於中原文運幸賴長樂公維系之一息不絕,故長樂馮公可稱文宗國老也。”

張邁的確說過類似的話,也有過類似的評價,但肯定沒範質這番言辭般動聽,能讓馮道大悅,直悅到骨髓中去了!

尤其是“文宗國老”四字,殺傷力實在強大!想到這四個字連同這番評價將來可能銘於史冊,那就足以讓大多數文人為之死不旋踵了!誘惑力比起什麽官居台輔、食邑萬戶、世代公侯強烈十倍百倍!

馮道本來半倚著和範質說話,這時忍不住直身而起,面西而拜,哽咽道:“馮道何德何能,當此謬譽!”

範質見狀亦是大喜,知道這一趟出使已經成功了一半,趕緊攙扶起了馮道,低聲說道:“放眼四海,能心懷仁義者無力問鼎天下,有力問鼎天下者皆不能以蒼生為念,唯有張龍驤,既為雄主,復是仁君,甘隴之興旺、秦西之安定,皆為明證也!範質昔日之西行也,非為一己富貴,今日之東行,也不是為了一國之成敗!皆是為天下蒼生早日脫離苦海也!願國老亦以天下蒼生為念,有以教我!”

馮道挽住範質的手,也是低聲說道:“中原之事,可急,可不急。”

範質喜道:“何以可急?何以可不急?”

“可急者,”馮道說:“如今之晉也,雄兵出外,國庫空虛,石氏沙陀也,得國本來不正,如今又不得士心民心,劉知遠在西鎮漸不服管,桑維翰於中樞苦不能制。四方憚中原國力,暫不敢動,而不知內裏極度虛弱,張龍驤若能遣人運天策之旗幟,傳之於襄漢之間,策反一節度使,令其傳檄於洛、汴,石晉國本便將動搖,而劉知遠或可一說而降,未可知也。長安若拔,洛陽可席卷而得。二京既取,以一軍向東略山東,一軍向北略河東,一軍向東北取河北,一軍順汴河取淮泗,四方鎮守,斷不敢再拗天策之軍威。今年之內,北方便可平定!”

範質沉吟道:“如此行事,恐怕操之過急。”一來他也知道天策大唐的家底,在現階段未必支撐得起這樣的大戰略,二來他更知道張邁的既定大戰略不是這樣的,要為馮道幾句話而改變這個大戰略方向並不現實。有很多時候是明知敵人虛弱而不能取,只因為自家底子也弱。

馮道點了點頭,道:“吾亦知漠北之事未決,張龍驤未必能安心用兵於東。若如此,則中原可不急也。漠北之事,張龍驤自有方略,不牢老朽操心。然軍威既盛,尚需設法取得士林輿論,為龍驤造‘王道’大勢!使王道大勢與常勝軍威相配合,則天下一統,只在時間問題,越是遲緩,或者越是萬全。”

範質喜道:“如何造勢?”

“王道者,於國,在於一個仁字,於家,在於一個孝字,於學,在於一個儒字。”馮道問道:“秦西果有免稅減租之仁政否?關中父老,果如你信中所言般贊譽張龍驤否?”

範質道:“這個自然,若有半句虛言,願雷神殛我!願天地滅我!”

馮道道:“若如此,其一,先使關中邊界更加寬縱,使東西往來,更加方便,寧可縱奸細出入,莫防範士林書信往來。而務必使得中原儒林,得以各種渠道確知確信秦西之仁政,也使得中原與西北儒林之聯系日漸加深。如此日久,則關中東西之民間仍為一體,關中東西一體,而甘秦又復一體,如此則甘隴之與中原,不可切分矣!士林既統一,便可使得彼此士人輿論,此呼彼應、彼呼此應,雖居二君之下,猶如同處一國之中也。先秦時,戰國各家的彼此呼應,起到的就是這樣的效果。秦始皇能一統天下,不只是靠武力而已,在其先也,已有上百年文化混一作為積澱。甘隴與中原本屬一體,這個過程便會更快更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