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戰書

天氣越來越冷了,不過張邁經過碎葉、輪台以及河中等地的內陸天氣,對於嚴寒已經越來越沒有了感覺。

他的皮膚也變得越來越粗糙,但手臂的力量也與他眼睛中的霸氣一樣與日俱增。不過他現在使用力氣的機會已經不多了,那雙眼睛一掃,就連百戰血將也經受不住——不知不覺間,這個男人已經變化到了連他自己也預料到的地步。

烏蘭堡上,代表張邁的大纛在凜冽的寒風中獵獵作響,這面旗幟已經顯得有些破舊了,因為幾次參與大戰,甚至有些地方穿孔——那是被流矢射中擦破後的遺留,但這些完全不妨礙他對天下萬國的威懾!

耶律朔古在帳中閉著眼睛,籌謀著,思索著,心中來來去去都是張邁這杆大纛——他沒見過張邁本人,所以對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這面旗幟。

過去若幹年的戰績已經證明了一件事——大纛所到之處,象征的就是無敵!

不管戰前張邁這一方是顯得強大,還是顯得弱小,不管張邁是去攻打被人,還是被人圍攻,甚至就是當所有人都認為張邁已經兵寡將微的時候,真到了投入戰爭時也總有可怕的變數出現。

經過燈上城、疏勒、龜茲、沙州、甘州、涼州、輪台、康居……一場緊接一場的戰爭,壘砌成了這杆大纛的不敗神話!

在靈州城外,耶律屋質的盤算在他聽來是沒有問題的,他自己的判斷也認定張邁此刻的兵力必然不多,兵力就算多了戰力也必定不強!

可真的等到南下,等到離張邁越來越近時,這種自信卻隨著一步步靠近那面大纛而不斷削弱。

耶律朔古為北方名將,耶律德光之所以選擇他而放棄更加親貴的耶律李胡,除了皇權政治上的考慮之外,也是對耶律朔古能力的認同。輪台一戰雖然讓耶律朔古蒙受了恥辱,但述律平與耶律德光卻都力挺這名元帥,他們的理由是:就算換了別人去,也不能取得更好的戰績。

戰敗之後通常都要找一個替罪羔羊,契丹兩大元首居然能夠發出同樣的聲音那當真是難能可貴了,由此也可知道北方對耶律朔古的評價有多高。

可是現在面對張邁時,耶律朔古卻出現了遲疑。

所謂名將的判斷力,很多時候不是絕對的,而是相對的,如果這個時候耶律朔古面對的不是張邁而是李從珂甚至張敬達,他都不會這樣猶豫,然而面對那個屢屢創造奇跡的張邁,他卻不得不想:“張邁真的兵力不足、戰力不強嗎?”

契丹在涼州、蘭州都埋伏有不少細作,但那六萬大軍的陣營,連楊定國的人都進不去,更別說來自外圍的刺探了,而且薛復這段時間在南方也有行動,汗血騎兵團並未調動——這些更加重了耶律朔古的疑心。

耶律屋質的分析本身是沒有問題,問題在於,張邁的心思和張邁的謀略,又豈是這麽容易就被耶律屋質料算到的?耶律屋質雖然也是北方智者,但並未建立起超凡的往績,和張邁相比,兩人就似螢蟲之比皓月!

不止耶律朔古在躊躇,就連耶律屋質本身,在向耶律朔古進言之後,他心裏其實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甚至在他設計了張希崇、坑了靈州騎兵之後,仍然無法讓他的自信提升到認為自己能夠看透張邁的地步。

“如果張邁真的那麽讓人容易看清他的底細的話,那麽他只怕早就死在疏勒、死在沙州、死在輪台、死在河中了。”

楊易曾說元帥就算手頭沒有一兵一卒,只要將赤緞血矛往黃河一插,中原就沒有一個國家敢渡河,往天山一插,漠北西域就沒有一個民族敢翻山!這話略帶誇張,不過也只是“略”而已。

張邁已有的戰績,已經足以令他所有的敵人在與他對敵時都要掂量——智謀越深、經驗越足,就會掂量得越是反復!那面有些破舊的大纛,還有那支偶爾出現的赤緞血矛,就像一塊巨石一樣壓在所有契丹人的心裏。

相反,天策大唐所有軍民一見到張邁的大纛,卻都馬上就想吃了一顆定心丸!

當初張邁進入涼州城時,曹元忠曾說:“好了好了,元帥一來,咱們涼州就算老弱婦孺也都能打仗了。”

這句話不免帶著幾分阿諛,然而卻不見得不是事實。強將手下無弱兵,置身於赤緞血矛之下,每一個天策將士都有必勝之信心!數萬人的信心疊加在一起,那是何等巨大的效應。烏蘭堡雖非曠世要塞,但張邁的大纛往上頭一插,一切就都顯得不一樣了。

就連從東方源源不絕逃來的百姓也都如此,他們在逃亡時惶惶不可終日,但這時父親會告訴兒子、丈夫會告訴妻子、兄長會告訴弟弟:“向西,向西,向西,逃到黃河邊上,看到張元帥的大旗,我們就安全了!”